穿过迷雾海沟的刹那，方丈岛的轮廓便在灰雾中显露出峥嵘。可当棠生的赤霞与敖风的银辉真正触到那层笼罩岛屿的光膜时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——这绝非人力布设的阵法。
光膜表面流转的不是修士刻绘的阵纹，而是天然凝结的道痕。那些时而化作流云、时而凝为星斗的纹路里，藏着洪荒初开时的混沌气息，每一道转折都暗合天地运转的规律，绝非后天能仿造。
“这是先天大阵。”棠生抚上光膜的指尖微微发颤，离火旗的赤霞在他掌心腾起，却被光膜表面突然泛起的涟漪轻轻荡开。没有杀伐之气，没有刻意的阻隔，更像是一片自循环的天地胎膜，将方丈岛与外界的天道规则彻底隔离开来。
敖风用鼻尖蹭了蹭光膜，翼膜上的银辉与光膜相触时，竟折射出七彩虹光。他忽然“咦”了一声，指着光膜深处：“前辈你看，里面的山好像在动。”
棠生凝神望去，果然见岛屿中央的山峰正在缓缓旋转，山顶的积雪随山势流转，竟在雪线处勾勒出一道北斗七星的轮廓。而山脚下的河流更奇，明明是自西向东流淌，却在入海口处突然折转，绕着岛屿画出一个完美的太极图案。
“是地脉在布阵。”棠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，“这岛本身就是阵眼，山脉为骨，河流为血，连天上的星辰都成了阵脚。难怪你父亲说跟着月光能进来，恐怕是恰逢星辰移位的间隙，并非真正破阵之法。”
他取出三千拂尘，想如先前那般扫去迷障，可拂尘丝刚触到光膜，就被里面渗出的先天元气弹了回来。那些元气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，仿佛在无声地宣告：非此阵选中者，不得入内。
敖风试着挥动沧澜剑，剑身上的水行灵光撞上光膜，竟被引着绕岛一周，最后化作一滴水珠落在他的翼膜上。“它……它好像在跟我玩？”敖风愣愣地看着那滴水珠，只觉其中蕴含的先天元气正顺着翼膜往体内钻，让他受伤的脊背都舒服了不少。
棠生却皱紧了眉。这阵法太过温和，温和得不像守护岛屿的屏障，反倒像个择主而事的灵物。可越是如此，他越不敢掉以轻心——先天大阵从无恶意，却最是遵循天道规则，若强行闯入，触发的反噬绝非人力能挡。
“前辈，要不我们再等等？”敖风看着天上的月亮，“等月上中天时，说不定还会有间隙。”
棠生摇头，指尖在离火旗上轻轻一点，赤霞突然化作无数火星，如萤火虫般落在光膜表面。那些火星触到道痕时，竟顺着纹路流转起来，在光膜上画出一片微缩的星图。“等不得。”他沉声道，“你看这些道痕，每过一个时辰就会加密一分，再等下去，恐怕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了。”
敖风突然指着光膜左下角：“那里的纹路不一样！”
棠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，果然见那处的道痕并非星辰或河流的形状，而是一团混沌的雾气，里面隐隐能看到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，像是未成形的星辰。更奇特的是，周围的道痕流转到这里时，都会放慢速度，仿佛在畏惧着什么。
“是混沌道胎的气息。”棠生心中一动，“先天大阵的阵眼，往往藏在最无序的地方。”他想起玉玄曾提及，先天大阵多与天地初开时的本源之力相连，与后世生灵的血脉传承关联甚微，看来这方丈岛的阵法，确实与应龙一族无甚牵扯。
“敖风，帮我护法。”棠生取出尘缘杆，杆身骤然亮起温润的红光，“我要用红尘大道引动天机，强行推算混沌道胎的位置。这过程中若有变故，你就用沧澜剑刺向那团混沌雾气，切记不可犹豫。”
敖风重重点头，展开翼膜将棠生护在中间，沧澜剑的蓝光在他爪间流转，映得他金色的竖瞳愈发坚定。
棠生闭上眼，尘缘杆顶端的红尘之力与他识海中的星图遥相呼应。无数红尘气息从杆身涌出，顺着光膜的道痕游走，试图在混沌雾气中找到一丝规律。可那些光点太过杂乱，刚捕捉到一丝轨迹，转瞬间又散开成无数条路径，像是故意在戏耍他。
他咬紧牙关，将《红尘万象经》的感悟注入其中。那些红尘气息顿时染上人间烟火气，变得灵动起来，不再执着于寻找规律，而是跟着道痕的流转随意飘荡。这是红尘大道的真谛——于无序中寻有序，于混沌中见清明。
渐渐地，那些混沌雾气里的光点开始跟着红尘气息移动，隐隐组成了一道门户的形状。棠生心中一喜，正想凝神锁定，光膜突然剧烈震颤起来！
先天大阵仿佛被激怒了，所有的道痕瞬间逆转，星辰化作火焰，河流凝成坚冰，无数道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力的光束从光膜里射出来，首奔棠生的识海！
“噗——”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，尘缘杆的红光瞬间黯淡，识海中的星图被光束打得支离破碎。那些光束带着先天规则的威压，所过之处，他辛苦修行的火行灵力竟开始溃散，连离火旗的赤霞都黯淡了下去。
“前辈！”敖风急得用翼膜去挡光束，却被弹得倒飞出去，撞在光膜上喷出一口龙血。
棠生眼前发黑，却死死盯着那团混沌雾气。他能感觉到，阵眼就在里面，只差最后一步！他猛地扯断自己一缕本源真火，将其融入仅剩的红尘之力里，嘶吼道：“以我真火，祭告天地——开！”
那缕本源真火撞上混沌雾气的刹那，光膜突然静了下来。所有的道痕都停住了流转，火焰般的星辰、坚冰似的河流，竟在这一刻组成了一道完整的鸿蒙紫气！而混沌雾气里的光点，终于凝结成了一道丈许宽的门户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棠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敖风，借着本源真火炸开的冲击力，硬生生冲进了那道门户！
穿过光膜的瞬间，棠生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碎裂。先天大阵的反噬如潮水般涌来，他的经脉被鸿蒙紫气撕裂，识海更是像被无数根针在扎，眼前阵阵发黑。他下意识地将敖风护在怀里，离火旗的赤霞拼尽最后一点光芒，挡住了追进门户的光束。
“前辈！前辈你醒醒！”
敖风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棠生费力地睁开眼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，周围的草木都带着淡淡的先天灵气，却再没有光膜上的道痕。远处的山峰仍在旋转，河流依旧画着太极，只是此刻看来，再没有先前的诡异，反倒透着一股祥和。
他想开口说话，却又咳出一口黑血。那黑血落在草地上，竟瞬间被草叶吸收，草叶顶端立刻开出一朵小小的金色花朵。
“别……别碰那些花。”棠生虚弱地拉住敖风，“是先天煞气所化……碰了会伤根基。”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快速跌落，太乙金仙中期巅峰的境界己摇摇欲坠，火行圆满的灵力更是溃散了七七八八。
敖风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，又看了看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黑血，眼眶瞬间红了：“都怪我……要是我能再强一点……”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棠生笑了笑，声音轻得像羽毛，“先天大阵本就逆天，能进来己是侥幸。你看……”他指着不远处的山谷，“那里有灵气汇聚，应该是安全的地方，先扶我过去。”
敖风连忙用翼膜裹住他，小心翼翼地往山谷飞去。他能感觉到棠生的气息越来越弱，连抓着他的手都开始发凉。可当他们飞过那片开着金色小花的草地时，棠生突然低声道：“这阵法与生灵无关，守护的恐怕是岛上的本源之物。”
敖风猛地一顿，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茫然，随即是好奇。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棠生，只见对方虽面色惨白，眼中却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——那是勘破迷障后的清明，也是历经重创后的坚定。
山谷里的灵气果然浓郁得化不开，棠生靠在一块温润的玉石上，才终于缓过一口气。他知道，这次强行破阵伤了本源，没有百年苦修恐怕难以恢复。可看着敖风眼中混杂着担忧与期待的目光，他忽然觉得，这伤受得值。
至少，他们进来了。至少，这方丈岛深处，或许藏着连先天大阵都要守护的秘密。而那座岛屿的核心，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前方的迷雾里，等待着他们去揭开神秘的面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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