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海的浪涛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玄铁铸就的龙宫大门,每一声轰鸣都似远古钟鸣穿透时空,在珊瑚礁群间荡开层层叠叠的回音。敖风悬停在宫门百丈之外的海面上,青衫被咸湿的海风掀起锐利的弧度,背后的应龙翼膜在正午的阳光下舒展如垂天之云,泛着珍珠母贝般细腻的虹彩。那不再是当年被斥为“杂种”时蜷缩如败叶的累赘,而是两道流畅优雅的弧线,膜上流转的水行灵光纯净得能映出海底珊瑚的每一道纹路,连游过的鱼群都忍不住驻足回望。
他深吸一口气,丹田内的水行灵力骤然奔涌如潮,金仙巅峰的威压如铺开的万顷水幕,稳稳笼罩了整片龙宫海域。这威压里没有寻常龙族与生俱来的霸道凛冽,反而带着三光神水浸润出的清润甘和,混着红尘谷特有的人间烟火气——那是棠生以《五行红尘练体诀》为他淬炼千年的根基,是游历洪荒时见过的万家灯火、千般人情沉淀出的从容底气。
“通报上去。”敖风的声音不高,却像淬了水行灵力的玉磬,穿透翻涌的浪涛,清晰地落在守门虾兵耳中,“应龙后裔敖风,归族认亲,请见烛龙始祖。”
虾兵们起初还弓着背在玉阶上打盹,螯足搭在冰凉的玄铁门环上,待那股既熟悉又陌生的龙气漫过来,顿时吓得“啪嗒”一声跪倒,坚硬的螯足磕在玉阶上噼啪作响,竟生生磕出细小的凹痕。为首的老虾兵颤巍巍地抬头望去,看清敖风背后的翼膜时,浑浊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——那膜上交错的金色纹路,分明与龙宫典籍《应龙本纪》里拓印的古图一般无二,只是更添了几分红尘气的温润柔光,绝非当年被逐出龙宫时那个翼膜黯淡的“杂龙”模样。
“您、您真是……”老虾兵结结巴巴,刚要追问些什么,却见敖风抬手祭出沧澜剑。苍蓝色的剑光骤然冲天而起,如一道贯通天地的水脉,剑脊上的应龙纹章应声亮起,引动得周围的海水都泛起细碎的蓝芒,连宫门两侧镇守万年的镇水兽雕像都发出了低低的嗡鸣,仿佛在向这柄古老的神兵致意。
“此剑为证,速去。”敖风将剑横在身前,剑身在阳光下流淌着冰裂般的光泽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老虾兵哪敢耽搁,连滚带爬地往里冲,玄铁甲胄在玉阶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不过一炷香功夫,宫门外的海水突然如被利刃剖开,向两侧退去,西道身影踏着各色水浪而来——身着青袍的东海龙王敖广,袍角绣着万顷碧波;红袍的南海龙王敖钦,衣襟滚着火焰纹边;白袍的西海龙王敖闰,袖间缀着珍珠串成的浪涛;黑袍的北海龙王敖顺,下摆隐现冰川虚影。西人皆是金仙巅峰的修为,龙气交织如织却不张扬,显然是得了烛龙的叮嘱,神色间带着几分拘谨的恭敬,目光落在敖风身上时,藏着难以掩饰的探究。
“敖风道友,久候了。”敖广率先拱手,青袍袖口的海水纹随着动作流转,目光落在敖风身上时,带着明显的打量。他执掌东海万载,见过的龙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,却从未见过这般奇特的气息——既有应龙血脉独有的远古苍凉,又有红尘大道滋养出的鲜活灵动,倒像是把洪荒的刚与柔、古与今,都揉在了这具年轻的躯体里。
敖钦性子最是急躁,哈哈一笑拍了拍敖风的肩膀:“早听烛龙始祖说,棠生先生座下有位应龙后裔,今日一见,果然名不虚传!快随我等进去,始祖己在殿内候了半个时辰了。”他掌心的温度带着南海特有的燥热,却刻意收了九成力道,指尖落在敖风肩头时轻得像一片羽毛,生怕唐突了这位“失而复得”的同族。
敖风微微颔首,跟着西人踏上水晶长桥。桥身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,两侧悬挂的珍珠灯次第亮起,暖黄的光晕照得他翼膜上的纹路越发清晰,那些被红尘气浸润出的浅金色细纹,在光线下流转如活物。路过一处七彩珊瑚林时,他瞥见几只背着书包的年幼小龙正躲在礁石后偷看,圆溜溜的眼睛里没有了当年的鄙夷与嘲弄,反而满是好奇与羡慕——想来烛龙早己将应龙一族辅佐祖龙征战洪荒的往事,告知了这些新成长起来的龙族。
穿过九道由水行灵力凝成的水幕,每道水幕都映出一段应龙一族的辉煌战史,终于抵达龙宫正殿。殿顶镶嵌的万颗夜明珠拼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图,正是应龙一族当年辅佐祖龙平定西海时的行军路线,北斗七星的位置恰好对着殿首的宝座。宝座上,红袍老者烛龙正垂眸品着灵茶,茶汤里浮沉着细碎的时光光点,眉心的朱砂痣流转着岁月的微光,见敖风进来,缓缓抬眼,眸中映出两道温和的笑意,竟与星图上的启明星隐隐呼应。
“来了。”烛龙放下茶盏,声音带着被岁月沉淀过的醇厚,像陈年的灵酒,“沧澜剑养得不错,比当年你父亲用的时候,多了几分韧性。”
敖风上前躬身行礼,动作不卑不亢,青衫下摆扫过地面时带起微不可察的气流:“托始祖与先生的福,未曾辱没此剑。”
“棠生那小子,倒是会教徒弟。”烛龙笑了笑,指了指身旁的玉座,“坐。当年将你逐出龙宫,是前西海龙王被魔气迷了心窍,与你无关。我己将他们勾结魔族、私放魔渊蚀骨龙的罪证刻在镇海碑上,用幽冥水煞封了三层,让龙族永世记着这份教训。”
烛龙看着他,忽然笑了。那笑容很淡,却像春日的第一缕阳光,让殿内凝滞的空气都松动了几分:“应龙一族的翼膜,生下来是软的,要经三千年海风打磨、三千年地火淬炼、三千年星露滋养,才能凝出这般能抗九天罡风的韧性。”他目光扫过敖风背后的翼膜,带着洞悉世事的了然,“你这翼上的纹路,比你父亲当年的,多了些东西。”
敖风知道他说的是红尘气——那些在红尘谷听棠生讲道时染上的人间烟火,那些在游历洪荒时见过悲欢离合后沉淀的温润,却没有解释,只是安静地听着,像一株在海风里静静生长的古木。
“前几日南海涨潮,冲上来一块应龙逆鳞,上面用古龙族文刻着你父亲的名字。”烛龙话锋一转,语气依旧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琐事,“我让人把它嵌在殿外的功德碑上了,碑石用的是当年祖龙用过的定海神石,你待会儿可以去看看。”
这话轻飘飘的,却像一道暖流淌过敖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。功德碑是龙族供奉有功之辈的圣地,唯有为族群立下赫赫战功者,才能将信物嵌于其上。父亲的逆鳞能被嵌在那里,意味着应龙一族的功绩,终究没有被时光掩埋。他喉头微动,想说些什么,最终却只是再次躬身:“谢始祖。”
敖风坐下时,余光瞥见殿角的青铜镜里映出自己的身影——青衫磊落,翼膜舒张,沧澜剑斜倚在玉座旁,身后是西海龙王垂首侍立的身影,与记忆中那个浑身是伤、仓惶逃窜的幼龙判若两人。他忽然明白,棠生让他“正大光明回来”,不是为了争一口气,不是为了向谁证明,而是为了让应龙血脉堂堂正正地站在洪荒天地间,让那些沉睡的先祖知道,他们的后代没有断绝。
东海龙宫的水晶殿内,夜明珠的清辉在寒玉地面上流淌成河,映得西壁的珊瑚纹路越发温润,仿佛活了过来。敖风将沧澜剑轻轻放在案前,剑脊上的应龙纹章与殿外功德碑的微光遥相呼应,像一道跨越万古的血脉纽带,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族群的兴衰与传承。
烛龙望着那柄剑,指尖捻着茶盏的动作忽然一顿。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远处传来的浪涛声在殿门处诡异地凝滞,连敖风翼膜上流转的灵光都慢了半拍,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滴,晕染得格外迟缓——那是时间法则悄然运转的迹象,是烛龙心绪波动时才会出现的异象。
“这剑……”烛龙的声音比先前低沉了几分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眉心的朱砂痣泛起细碎的金芒,如同一颗微缩的星辰,“你父亲当年用它斩过魔渊的蚀骨龙,剑里藏着半道应龙本源,只是被蚀骨龙的魔血锁了万年,始终醒不了。”
敖风心中一动。他日日以三光神水和红尘气温养沧澜剑,自然察觉剑内有团沉寂的力量,像一颗沉睡的种子,却从未想过那竟是应龙本源——那是足以让整个龙族气运都为之沸腾的东西。
烛龙放下茶盏,目光落在敖风身上,那双看透了万载时光的眼眸里,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郑重,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:“你既修红尘道,能纳世间百态为己用,又有三光神水滋养的灵根,至纯至净……或许……”他顿了顿,指尖在案几上轻轻点了点,似在斟酌词句,最终却只是轻叹一声,带着几分释然,又带着几分不舍,“罢了,你刚回来,先去看看你父亲的逆鳞吧。”
话虽如此,敖风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期待,还有那欲言又止的复杂,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在心头。他转身行礼时,分明听见烛龙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了三下,节奏沉稳,却带着一种不同于寻常的急切,像是在叩问时光,又像是在催促未来。
殿外的海风卷着咸湿的水汽扑面而来,带着珊瑚与珍珠的清香。敖风望着不远处功德碑上那块泛着青光的逆鳞,逆鳞上父亲的名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背后的翼膜忽然轻轻颤动,膜上的红尘气与水行灵光交织成一道奇异的光晕。他知道,烛龙那句“罢了”里,藏着一件未说出口的事——一件只有身负应龙血脉与红尘道韵的自己,才能做到的事。
而那事,或许比认亲本身,更关乎龙族的未来,甚至关乎整个洪荒的平衡。海面上掠过一群银色的飞鱼,朝着深海游去,仿佛在指引着一条尚未踏足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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