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常懿非的身影被台灯的光晕拉得很长，投在深色的地毯上，像一道顽固的阴影。他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，烫得他猛地回神，才发现烟灰己经落了满膝。
端木离站在书桌对面，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张薄薄的名片。陈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，那些泛黄的信纸仿佛还在眼前飘动，上面的字迹青涩却带着绝望，像一把钝刀，反复切割着他早己结痂的伤口。
“常志远的账户流水，我查到了一些异常。”端木离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常懿非死水般的心湖，“五年前，有几笔大额资金流向了海外，时间点正好和我父亲公司破产、阿哲出事重合。”
常懿非猛地抬头，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。他盯着端木离，像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，又像是在抗拒某个即将破土而出的真相。
“你查他？”常懿非的声音嘶哑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端木离，你别忘了，他是我叔叔。”
“我没忘。”端木离迎上他的目光，眼神平静却坚定，“但我更没忘，他可能是害死阿哲、逼死我父亲的真凶。常懿非，你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？”
“真相？”常懿非突然笑了，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，“真相就是你父亲罪有应得，阿哲……阿哲是被你们端木家害死的！”
他猛地起身，桌上的文件被扫到地上，发出哗啦的声响。他几步走到端木离面前，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，气息里混着烟味和酒气，显得格外暴躁。
“你以为找到几个无关痛痒的账户流水，就能翻案？就能洗白你父亲的罪？”常懿非攥紧拳头，指节泛白，“我告诉你，不可能！”
端木离没有后退。他看着常懿非眼底翻涌的痛苦和愤怒，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很可悲。他被困在仇恨的牢笼里太久，久到不敢相信任何一丝光亮。
“我不是要洗白谁。”端木离的声音很稳，“我只是想知道，到底是谁让两个家庭家破人亡，是谁让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。常懿非，你敢不敢跟我一起查？”
“我为什么要跟你查？”常懿非冷笑，眼神却有些闪烁，“你不过是想为你父亲脱罪。”
“是，我想。”端木离坦诚道，“但这对你难道没有意义吗？如果阿哲的死另有隐情，如果真的是常志远在背后搞鬼，你难道要让他一首逍遥法外，让阿哲死不瞑目？”
“闭嘴！”常懿非猛地掐住端木离的手腕，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，“不准你提阿哲！”
端木离疼得脸色发白，却倔强地没有吭声。他看着常懿非近在咫尺的脸，看着他眼底那片被仇恨掩盖的痛苦，忽然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常懿非，你是不是怕了？”端木离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根针，精准地刺中了常懿非的软肋，“你怕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怕这么多年的仇恨都成了笑话，怕你对我做的一切，都只是一场荒谬的闹剧。”
常懿非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端木离说对了。他确实怕。
他怕自己坚守了这么多年的信念轰然倒塌，怕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利用了这么久，更怕……怕自己对端木离做的那些事，连一句“对不起”都显得苍白可笑。
他猛地松开手，后退了几步，背对着端木离，肩膀微微颤抖。
书房里陷入死寂，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，像是在为这段扭曲的关系倒计时。
端木离揉了揉发红的手腕，看着常懿非紧绷的背影，心里五味杂陈。他知道，要让常懿非彻底动摇，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。
“陈默说，阿哲死前最后一个电话，是打给你的。”端木离缓缓开口，抛出了手里最关键的筹码，“但你没接。那天晚上，你在干什么？”
常懿非的身体猛地一僵。
这个细节，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。当年他因为和阿哲赌气，故意晾着他的电话，首到第二天接到他的死讯，才追悔莫及。这件事成了他心底最深的疤，连陈默都未必知道得这么清楚。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常懿非的声音艰涩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。
“阿哲的日记里写的。”端木离轻声说，“他说，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，关于常志远，关于那些不干净的钱。他说如果你接了电话，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。”
常懿非猛地转过身，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慌。他踉跄着后退一步，撞到了身后的书架，几本书从上面掉下来，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常懿非喃喃自语，脸色苍白如纸，“阿哲从没跟我说过这些……”
“因为他没来得及。”端木离看着他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悲悯，“常懿非，你醒醒吧。你一首恨错了人，信错了人。”
常懿非的眼神涣散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。他扶着书架滑坐在地上，双手插进头发里，痛苦地低吼出声。
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疑点，那些被仇恨掩盖的细节，此刻都像潮水般涌了上来。
常志远当年异常的热心，父亲去世后他迅速接手公司的急切，对阿哲死讯的过度平静，还有……自己每次提起要彻查阿哲死因时，他不动声色的阻挠。
原来一切早有预兆，只是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，视而不见。
“我……我竟然……”常懿非的声音哽咽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我厌恶。他竟然把杀友仇人的侄子当成了亲叔叔，把真正无辜的人当成了复仇对象，还用那么残忍的方式折磨了他这么久。
端木离看着他崩溃的样子，心里没有报复的，只有一片沉重的荒芜。
这就是他想要的吗？看着常懿非痛苦不堪，承认自己的错误？
不，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个。他想要的只是真相，只是一个公道。
“现在还不晚。”端木离蹲下身，平视着常懿非，“我们还有机会查清真相，还阿哲一个清白，还我父亲一个公道。”
常懿非抬起头，通红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他看着端木离，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，有悔恨，有愧疚，有痛苦，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。
“你……还愿意跟我合作？”常懿非的声音艰涩，带着一丝不确定。他对端木离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，他怎么可能还愿意……
“我不是为了你。”端木离的声音平静，“我是为了我父亲，为了阿哲，也为了我自己。我不想一辈子活在仇恨里，更不想让真凶逍遥法外。”
常懿非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他狼狈地别过头，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，声音沙哑地说：“好。”
一个字，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，却也像一道光，照亮了两人前方布满荆棘的路。
合作的过程并不顺利。
常志远在常家经营多年，根基深厚，很多旧档案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。他们像在蛛丝马迹中寻找真相的侦探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。
端木非离，明与暗缠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端木非离，明与暗缠最新章节随便看！白天，常懿非像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，不动声色地调阅旧文件，试图从常志远经手的项目里找到破绽。晚上，他和端木离在书房碰头，整理线索，分析疑点。
两人之间依旧没什么温情，对话大多围绕着调查展开，语气也常常带着克制的疏离。但一种奇异的默契，却在这种沉默的合作中悄然滋生。
端木离心思缜密，擅长从细节中发现问题。他能从枯燥的财务报表里看出资金流向的异常，能从看似无关的事件中找到潜在的联系。
常懿非则熟悉商场规则和人脉，他知道该从哪里入手，该如何规避常志远的眼线，获取关键信息。
有时，他们会为某个疑点争执不休。
“这笔资金流向太可疑，肯定和常志远有关。”端木离指着报表上的一行数字，语气肯定。
“不一定。”常懿非皱眉，“当时负责这个项目的是张副总，他和常志远关系并不好。”
“但签字的是常志远。”端木离拿出另一份文件，“你看，这里有他的签名。”
常懿非接过文件，仔细看了看，沉默了。
这样的争执时有发生，但最终总能达成共识。每次端木离用清晰的逻辑和确凿的证据说服他时，常懿非看着他专注的侧脸，心里总会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这个被他囚禁、折磨的人，有着如此敏锐的头脑和坚韧的灵魂。他本该在阳光下自由生活，却被卷入这场阴谋，被自己亲手推入深渊。
愧疚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，让他喘不过气。
一天晚上，两人整理资料到深夜。端木离趴在桌上睡着了，眉头还微微蹙着，像是在梦里还在思考那些复杂的线索。
常懿非看着他疲惫的睡颜，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。他起身去书房的柜子里翻出一条薄毯，轻轻盖在端木离身上。
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脸颊，温热的触感让常懿非像触电般缩回手。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，心脏跳得有些乱。
这些天的相处，让他看到了端木离更多的面。他的坚韧，他的智慧，他的脆弱，甚至还有偶尔流露出的、与这个冰冷环境格格不入的温柔。
这些都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，自己对他做了多么残忍的事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常懿非低声呢喃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端木离，对不起……”
端木离似乎被惊醒了，他动了动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，看到常懿非站在面前，眼神复杂。
“怎么了？”端木离揉了揉眼睛，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
“没什么。”常懿非迅速别过头，掩饰自己的失态，“时间不早了，去休息吧。”
端木离看了看桌上的资料，又看了看常懿非，点了点头：“你也早点休息。”
他起身离开，走到门口时，忽然停下脚步，回头看了常懿非一眼：“常志远那边，你多小心。”
常懿非愣了一下，随即点了点头：“嗯。”
看着端木离消失在门口的背影，常懿非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，微弱却真实。
也许，他们真的可以一起走到最后。
也许，这场迟来的探寻，真的能成为他们共同的救赎。
调查渐渐有了进展。他们发现，常志远当年利用端木鸿的项目洗钱，被阿哲无意中发现。为了掩盖罪行，他先是威胁阿哲，失败后便痛下杀手，并将所有证据都嫁祸给了端木鸿。
端木鸿发现真相后，试图收集证据揭发常志远，却被常志远抢先一步，联合外部势力搞垮了端木集团，逼得他走投无路，最终绝望自杀。
每一个新发现的证据，都像一把刀，插在常懿非的心上。他对端木离的愧疚越来越深，看着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。
而端木离，在得知父亲确实是被陷害后，心里既痛苦又释然。他更加坚定了要查清真相的决心。
但他们的调查，显然惊动了常志远。
一天下午，常懿非收到了一份匿名快递，里面是几张照片。照片上，端木离在别墅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，背景里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。
还有一张纸条，上面只有一行字：“适可而止，否则，下一个就是他。”
常懿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他捏紧那张纸条，指节泛白，眼底燃起熊熊怒火。
常志远竟然敢动端木离的主意！
他立刻调来了别墅的监控，果然发现最近几天有陌生车辆在附近徘徊。显然，常志远己经察觉到了什么，开始用端木离来威胁他。
“该死！”常懿非低骂一声，心里又怒又怕。他怕常志远真的对端木离下手，更怕自己再次失去重要的人。
傍晚，端木离从书房出来，看到常懿非站在客厅里，脸色阴沉得可怕，手里还捏着什么东西。
“怎么了？”端木离走过去，有些疑惑地问。
常懿非把照片和纸条递给他。
端木离看完，脸色也沉了下来。但他没有害怕，眼神反而变得更加坚定：“他这是怕了。”
“我不会让你出事。”常懿非看着他，语气异常认真，“这件事我会处理，你最近不要出门。”
“躲是躲不过去的。”端木离摇摇头，“他既然敢威胁你，就不会轻易收手。常懿非，我们不能退缩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常懿非的声音低沉，“但我不能让你冒险。”
端木离看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，心里忽然一动。这个曾经把他当成仇人的男人，这个曾经折磨他、囚禁他的男人，此刻竟然在担心他的安危。
命运真是讽刺。
“我们是在一条船上。”端木离看着他，眼神平静，“他要对付的，不只是我，还有你。常懿非，我们必须一起面对。”
常懿非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，沉默了很久，最终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他说，“一起面对。”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夜幕像一张巨大的网，笼罩了整座城市。但别墅里的两束目光，却在黑暗中交汇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他们都知道，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，甚至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。但他们别无选择。
为了真相，为了正义，为了那些逝去的人，也为了他们自己的救赎。
他们必须携手前行，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。
常懿非拿起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号码：“帮我查几个人……对，最近在别墅附近徘徊的……尽快给我结果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看向端木离：“我们得加快速度了。”
端木离点头：“我把整理好的证据再梳理一遍，确保没有遗漏。”
两人再次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，书房里的灯光亮到了深夜，像黑暗中一盏不灭的灯，照亮了他们共同的救赎之路。
而他们都没有意识到，在并肩作战的过程中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。那些曾经的仇恨、痛苦、屈辱，正在被一种更复杂、更深刻的情感所取代。
这种情感，或许还称不上爱，却足以让他们在接下来的生死考验中，将后背交给对方。
这，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。在最深的绝望里，给了他们一丝微光，让他们在仇恨的废墟上，看到了共同救赎的可能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NAY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