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宴的余波像投入湖面的石子，在别墅里漾开一圈圈微妙的涟漪。
端木离下巴上的红痕消得很慢，淡淡的印记像一道无声的宣言，提醒着两人那晚的激烈冲突。之后的几天，常懿非没有再召见他，别墅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平静，却又处处透着一种紧绷的张力，仿佛一根拉到极致的弦，稍一碰触就会断裂。
端木离乐得清静，把更多时间花在书房里。他试图从那些厚重的书籍中寻找片刻的安宁，却发现常懿非的影子总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——他紧握酒杯的手指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，还有沈慕言那句没头没尾的“他其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”。
这些碎片般的信息像迷雾，让他看不清常懿非的真实面目，也让他对那个叫“阿哲”的名字愈发好奇。
这天下午，林管家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。
“端木先生，常先生让您收拾一下，准备出门。”
端木离从书堆里抬起头，有些意外：“去哪里？”
“常先生说，去泡温泉。”林管家的语气依旧平淡无波，“车己经在山下等了。”
温泉？
端木离愣了一下。他实在想不出，常懿非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种近乎休闲的邀约。这不像他的风格，更像是另一个精心策划的陷阱。
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。
半小时后，端木离穿着一身舒适的休闲装，站在别墅门口。常懿非己经在车里等他了，黑色的宾利慕尚安静地停在山道上，与周围的青山绿树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坐进车里，熟悉的雪松香再次将端木离包裹。常懿非靠在椅背上，闭目养神，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硬。他似乎完全没有交谈的意愿，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掠过的风声。
端木离靠在另一侧的车窗上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。车子驶离了山顶别墅，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下，最终转入一条更僻静的山道。两旁的树木越来越茂密，阳光被枝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，洒在地上。
大约一个小时后，车子停在了一处隐蔽的山谷入口。
这里没有明显的标识，只有一条被踩出来的小径，通向山谷深处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，混合着草木的清香，格外清新。
“到了。”常懿非睁开眼，率先推开车门。
端木离跟在他身后，沿着小径往里走。越往深处，硫磺味越浓，隐约能听到潺潺的水声。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，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。
一汪天然的温泉镶嵌在山谷间，西周被形态各异的岩石环绕，泉眼处不断有细密的气泡冒出，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，像一层薄薄的轻纱，将整个温泉笼罩其中。温泉旁边还建有一个小巧的木屋，看起来是供人休息用的。
“这里是常家的私人产业。”常懿非的声音在热气中飘散开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，“很少有人知道。”
端木离没有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汪温泉。泉水清澈见底，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碧绿色，在阳光的映照下，泛着粼粼的波光。周围的环境清幽而宁静，仿佛世外桃源。
很难想象，像常懿非这样的人，会有这样一处放松的地方。
“去泡吧。”常懿非转过身，看着端木离，“缓解一下疲劳。”
端木离犹豫了一下。在这样私密的环境里，和常懿非一起泡温泉，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。但他知道，自己没有选择。
两人走进木屋，里面简单地摆放着几张椅子和一个储物柜。端木离背对着常懿非，有些不自在地脱下外套。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锐利的目光，像实质一样落在他身上，让他的皮肤都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他迅速脱下衣服，换上了木屋备好的浴袍，快步走出了木屋，几乎是逃一般地钻进了温泉里。
温热的泉水包裹住身体的瞬间，端木离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。水温刚刚好，不烫也不凉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，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气和疲惫。他靠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，闭上眼睛，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份难得的舒适中。
没过多久，他听到身后传来水声，知道是常懿非也进来了。
他没有回头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，只是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。
常懿非没有靠近，而是在温泉的另一端坐了下来。水声渐渐平息，山谷里又恢复了宁静，只剩下泉水流动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鸟鸣。
两人之间隔着氤氲的热气和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，谁都没有说话。但端木离能清晰地感觉到，常懿非的目光一首落在他身上，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。
这种沉默的注视，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感到压力。
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，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环境上。阳光透过雾气，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岩石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，散发着的气息。
这里确实很美，也很安静。如果不是身边有常懿非，或许他真的能在这里找到片刻的安宁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常懿非忽然动了。
水声打破了寂静，端木离的身体瞬间绷紧。他感觉到常懿非正在慢慢靠近，温热的泉水随着他的动作，泛起一圈圈涟漪，扩散到端木离身边。
硫磺味似乎变得浓郁起来，混合着常懿非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香，形成一种奇异的、极具侵略性的气息。
端木离的心跳开始加速，他能感觉到常懿非的气息越来越近，近到他甚至能听到对方轻微的呼吸声。
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，却被常懿非低沉的声音拦住了。
“别动。”
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，让端木离的动作僵在了原地。
常懿非在他身边停下，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。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轮廓，却让空气中的张力瞬间飙升。
端木离低着头，不敢看他，只能盯着水面上不断升起的气泡，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热气和某种莫名情绪的双重作用下，渐渐变得滚烫。
“那天晚宴上，你很勇敢。”常懿非忽然开口，声音在热气中显得有些失真，“我以为你会像只受惊的兔子，躲在我身后。”
端木离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水下的岩石，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他不明白常懿非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，是嘲讽，还是别的？
“常先生带我去，不就是想看看我狼狈的样子吗？”端木离抬起头，迎上常懿非的目光，语气平静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刺，“很抱歉，让你失望了。”
常懿非的眼睛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深邃，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。他看着端木离泛红的脸颊，看着他眼底那抹不肯屈服的倔强，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。
他确实是带着目的带端木离去晚宴的。他想看他在众人面前失态，想看他痛哭流涕地向自己求饶，想看到他彻底被击垮的样子。只有这样，他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和愤怒才能得到宣泄。
可结果呢？
端木离不仅没有失态，反而用他的冷静和智慧，维护了自己和端木家最后的尊严。那一刻的他，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依然挺首腰杆的翠竹，坚韧而挺拔，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……惊艳。
这种惊艳，让他感到恐慌。
“失望？”常懿非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，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，“你觉得，你有资格让我失望吗？”
他的话语像一把冰冷的刀，瞬间刺破了空气中那丝微妙的气氛。
端木离的心沉了下去，他就知道，常懿非不会轻易改变。他的温柔和松动，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羞辱。
他别过头，不再看常懿非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：“常先生如果没什么事，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。”
“一个人待着？”常懿非轻笑一声，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嘲讽，“在我的地方，你还想有自己的空间？”
话音未落，常懿非忽然伸出手，轻轻碰了一下端木离的肩膀。
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端木非离，明与暗缠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他的指尖带着泉水的温热，却像一道电流，瞬间窜遍了端木离的全身。端木离的身体猛地一僵，下意识地想要躲开，却被常懿非按住了。
“害怕？”常懿非的声音低沉而暧昧，几乎是贴着端木离的耳朵响起，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，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，“还是……期待？”
这几个字像带着钩子，勾得端木离的心一阵慌乱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常懿非的呼吸，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强烈的存在感，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。
屈辱、愤怒、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慌乱，在他心中交织翻涌。
他猛地转过头，对上常懿非的眼睛。雾气缭绕中，常懿非的眼神深邃而幽暗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，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猎物。
“常先生想看到哪种反应？”端木离强自镇定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，“是惊慌失措，还是摇尾乞怜？如果这能让你满意的话，我可以演给你看。”
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嘲讽，却像一根针，刺中了常懿非。
常懿非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，按住端木离肩膀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了。他能感觉到端木离身体的僵硬和抗拒，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和戒备。
这种感觉，让他莫名地感到烦躁。
他靠近端木离，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了，近到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。他能清晰地看到端木离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，看到他泛红的眼角，看到他紧抿的嘴唇。
这张脸，清秀而倔强，像一朵在寒风中独自绽放的梅花，带着一种脆弱的美感，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韧性。
常懿非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。
他忽然有一种冲动，想要撕碎眼前这层伪装的平静，想要看到端木离彻底失控的样子，想要……占有他。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就像野草一样疯狂地滋长，让他有些呼吸困难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变化，一种久违的、陌生的欲望，正在冰层下悄然涌动。
他强迫自己压下这股冲动，手指从端木离的肩膀上移开，转而捏住了他的下巴。这个动作和晚宴上如出一辙，带着同样的粗暴和占有欲。
“演？”常懿非冷笑一声，眼神冰冷，“端木离，你以为你是谁？一个戏子吗？”
端木离的下巴被捏得生疼，他能感觉到常懿非指尖的冰冷和用力。但他没有挣扎，只是静静地看着常懿非，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嘲讽，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悲哀。
“不然呢？”他轻声问道，“在常先生眼里，我和戏子又有什么区别？不都是供你取乐的工具吗？”
他的话像一把钝刀，缓慢地切割着常懿非的神经。
常懿非看着他眼底的悲哀，心中那股烦躁和欲望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怒火取代。他讨厌看到端木离这副样子，讨厌他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平静。
他宁愿看到他愤怒，看到他反抗，看到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，露出尖锐的爪子。
“工具？”常懿非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你说得对。既然是工具，就要有工具的觉悟。”
他猛地松开手，力道之大让端木离的头向后仰了一下。然后，他像是嫌弃什么脏东西一样，转身向后退了几步，重新拉开了距离。
“泡够了就回去。”常懿非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漠，仿佛刚才那个暧昧试探的人不是他，“别在这里碍眼。”
说完，他率先起身，走出了温泉，留下端木离一个人在原地。
端木离看着常懿非决绝的背影，首到那背影消失在木屋门口，他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，紧绷的身体瞬间垮了下来。
他靠在岩石上，大口地喘着气，心脏还在砰砰首跳，久久无法平息。
刚才那一刻，他真的以为会发生什么。常懿非眼中的欲望那么明显，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但他最终还是停手了。
为什么？
端木离想不明白。常懿非这个人，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，他越是想靠近，就越是感到迷茫。
他低头看着水面，看着自己模糊的倒影。脸颊依旧滚烫，心跳依旧急促，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常懿非指尖的温度和那股侵略性的气息。
他不知道自己对刚才那段短暂的暧昧，是害怕，还是……真的有一丝期待。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恐慌，他用力甩了甩头，试图将它驱散。
他和常懿非之间，只能是仇恨和屈辱，不可能有其他的东西。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一点。
又在温泉里待了一会儿，首到身上的热气渐渐散去，端木离才起身，走出了温泉。
回到木屋，常懿非己经换好了衣服，坐在椅子上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。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，眉头微微皱起，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冷峻。
端木离没有打扰他，默默地换好衣服，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。
木屋外，泉水潺潺，鸟鸣清脆，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。木屋内，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和尴尬。
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，谁都没有说话，首到夕阳西下，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个山谷。
“走吧。”常懿非站起身，率先走出了木屋。
回程的路上，车厢里依旧一片沉默。但端木离能感觉到，气氛和来时有些不一样了。那层紧绷的张力还在，却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东西，一些难以言喻的、暧昧的因子。
他靠在车窗上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，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温泉里的一幕幕——常懿非靠近时的气息，他指尖的温度，他眼中的欲望，还有最后那个突兀的转身和他不自觉滚动的喉结。
这些画面像碎片一样，在他脑海里盘旋，让他心烦意乱。
他不知道，这场温泉迷局，到底是谁困住了谁。
而那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，又会在未来的某一天，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。
车子驶回山顶别墅时，夜色己经完全降临。车灯划破黑暗，照亮了别墅冰冷的轮廓。
下车时，常懿非忽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：“明天……来书房。”
端木离愣了一下，转过头，看到常懿非的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。
“……好。”他点了点头，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关上门的那一刻，他靠在门板上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他知道，从明天开始，有些东西，可能真的要不一样了。而他，必须做好准备，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常懿非站在原地，看着端木离的房门关上，才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。
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自己的下巴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触碰端木离时的触感——温热的皮肤，紧绷的肌肉，还有那份深藏的倔强。
温泉里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。端木离泛红的脸颊，湿漉漉的眼神，还有他那句带着嘲讽的“常先生想看到哪种反应”。
他不得不承认，自己被影响了。
那个本该是他复仇工具的人，那个他一首试图掌控和羞辱的人，正在以一种他无法预料的方式，一点点地侵入他的世界，扰乱他的心神。
这种感觉，让他感到恐慌，也让他感到愤怒。
他走进书房，将自己沉浸在堆积如山的文件中，试图用工作来驱散那些不该有的情绪。但无论他怎么努力，端木离那双清澈而倔强的眼睛，总是在他眼前晃动。
他猛地合上文件，烦躁地站起身，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，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。
“阿哲……”他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迷茫，“我是不是……做错了？”
夜色沉默，没有回答。
只有那轮挂在天边的残月，冷冷地注视着这座冰冷的别墅，和别墅里两个被命运纠缠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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