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水沼泽的雨,终于停了。
李青瑶站在泥泞的岸边,望着远处逐渐散去的六大派追兵。静安师太最终带着峨嵋弟子撤退了——不是因为她信了李青瑶的解释,而是沼泽里突然出现的骷髅大军太过骇人,没人敢贸然深入。
身后传来水声,白无尘缓步走来,周身金雾收敛,瞳孔中的异色也淡了几分。那些骷髅随着他的脚步重新沉入沼泽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"经书的意识暂时压制住了。"他的声音沙哑,像是很久没说过话,"但撑不了太久。"
李青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多了一道血痕,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金色。
"你做了什么?"
"用天脉针法强行阻断经脉。"白无尘扯下衣袖遮住伤口,"西十九日期限未到,经书无法完全控制我。"
他忽然抬头,金色瞳孔微微收缩:"有人来了。"
沼泽边缘的芦苇丛中,一个身影踉跄走出。来人穿着游侠常见的褐色短打,腰间悬剑,背上却背着个与他打扮极不相称的紫檀药箱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臂的伤口——深可见骨,却不见一滴血流出,反而泛着淡淡的金芒。
"在下孙子义,江湖游医。"青年在距离二人三丈处站定,抱拳行礼,"方才见此地异象,特来..."
他的话戛然而止。白无尘不知何时己出现在他身后,银针抵住他后颈:"游医会认得'傀儡丝'的伤?"
孙子义不慌不忙,从怀中取出块玉佩:"家师药王谷孙思邈一脉,对天下奇毒皆有研究。"
玉佩是真的,上面"药王"二字做不得假。但李青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——这人的眼神太过平静,仿佛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见他们。
白无尘显然也察觉了异常,银针又逼近半分:"药王谷远在终南山,你来苗疆作甚?"
"为解'噬心蛊'。"孙子义看向李青瑶泛着金纹的右臂,"这位姑娘若再不医治,三日之内必会心脉尽断。"
他从药箱取出一株奇特的草药,叶片形如手掌,脉络却是金色的:"七星海棠,只生长在苗疆绝壁。"
李青瑶瞳孔微缩——这正是白无尘曾说过的解药!
白无尘却没有放松警惕:"噬心蛊的症状非亲历者不能描述,你从何得知?"
孙子义微微一笑,突然扯开衣领,露出心口同样的金纹:"因为我也是受害者。"
他的伤口比李青瑶的更严重,金纹己经蔓延到脖颈,在喉结处形成一个模糊的八卦图案。
"三个月前,我在岳阳救治瘟疫时染上此毒。"孙子义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恨,"后来才知是八卦教所为!"
白无尘与李青瑶交换了个眼神。银针缓缓收回,但戒备未减:"你能解蛊?"
"不能根除,但可暂缓发作。"孙子义取出药碾开始捣药,"需要三样东西:七星海棠、中毒者的血,以及..."
他故意停顿,看向白无尘:"施术者的随身物件。"
李青瑶的剑突然出鞘半寸:"你怎知是他下的毒?"
"姑娘误会了。"孙子义不慌不忙,"这位兄台心口残留的傀儡丝,与伤我的金线同源。我猜他曾经中过更深的毒,所以体内留有抗体。"
解释合情合理,但白无尘总觉得哪里不对。正当他要继续盘问时,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——苗九幽的联络信号!
"白眉真人出事了。"李青瑶脸色一变,"我们得立刻回武当。"
孙子义主动递上药包:"外敷内服,可保七日无恙。若信得过在下,愿随行相助。"
白无尘刚要拒绝,李青瑶却突然按住他的手:"多谢孙大夫,我们正缺医道高手。"
她以指为笔,在白无尘掌心写下两个字:
"监视"
白眉真人躺在榻上,面色灰败。更可怕的是,他的皮肤下不时鼓起游走的包块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内脏。苗九幽的青铜剑横在老人胸口,剑身符文发出微弱的青光,勉强压制着异动。
"是'食髓蛊'。"孙子义检查后断言,"需以金针引渡,配合..."
"不必了。"白眉真人突然睁眼,声音虚弱却坚定,"老道寿元将尽,何必浪费药材。"
他艰难地指向墙角香炉:"青瑶...炉灰里有东西..."
李青瑶拨开香灰,发现半张烧焦的信笺,残留的字迹依稀可辨:
"...玄寂未死...藏于洞庭...七日后...幽冥..."
孙子义突然咳嗽一声:"在下曾听八卦教徒提及洞庭君山有秘窟,或许..."
"孙大夫见识广博啊。"苗九幽阴恻恻地插话,"连八卦教的秘密据点都知道?"
孙子义不慌不忙:"为寻解药,在下暗中跟踪过几个教徒。"
白无尘始终沉默地站在窗边,金色瞳孔在阴影中微微发亮。他突然开口:"药王谷的'金针渡穴',需配合什么心法?"
"《灵枢·九针十二原》。"孙子义对答如流,"凡用针者,虚则实之,满则泄之..."
"错了。"白无尘冷笑,"药王谷传的是《备急千金要方》针法篇。"
殿内空气骤然凝固。
孙子义却微微一笑:"兄台有所不知,孙思邈祖师晚年融合《灵枢》创出新篇,正是..."
"够了。"白眉真人突然挣扎坐起,"无论你是谁...现在武林存亡之际...老道只问一句..."
他枯瘦的手猛地抓住孙子义手腕:"可愿助我们对抗八卦教?"
孙子义神色肃然:"在所不辞。"
白眉真人长舒一口气,重新躺下:"青瑶...取我枕中匣来..."
匣中是一幅残缺的地图,标注着七个红点,其中三个己经打叉。
"天机七子当年在西域找到的...不只有《幽冥录》。"白眉真人气息越来越弱,"还有一口井...连通阴阳两界..."
他的手指突然抽搐起来,皮肤下的包块疯狂游走。孙子义眼疾手快,七枚金针刺入白眉七窍,暂时稳住病情。
"必须...阻止永琰..."老道死死抓住李青瑶的手,"他要用七子的魂魄...打开..."
话未说完,窗外突然射来一支黑羽箭,正中白眉心口!
"师父!"清风子破门而入,却为时己晚。
更可怕的是,中箭的白眉真人尸体迅速变黑,皮肤下钻出无数金线,在空中组成个诡异的八卦图案。图案中心浮现出永琰的虚影:
"游戏继续。"
虚影消散后,殿内死一般寂静。清风子突然拔剑指向孙子义:"是你引来的杀手!"
"冤枉!"孙子义后退两步,"在下若有异心,何必救治真人?"
李青瑶拦住暴怒的清风子:"先处理师父后事。"
她余光瞥见孙子义袖口闪过一道金光,转瞬即逝。
当夜,李青瑶独自守在灵堂。三更时分,烛火突然无风自动。她握紧剑柄,却听见窗棂传来轻微的叩击声。
推开窗,白无尘立在月光下,金色瞳孔异常明亮:"孙子义出山了,往东南方向。"
"跟上去?"
"不。"白无尘递来一块青铜镜碎片,"用这个盯着他。我去追真正的目标。"
镜中映出的竟是苗九幽的身影,他正在洞庭湖畔的一艘小船上,面前跪着个黑衣人!
"苗九幽他..."
"未必是叛徒。"白无尘指向镜中细节——苗九幽的青铜剑正抵在黑衣人后心,"但肯定有秘密。"
李青瑶刚要再问,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哨声——来自孙子义离去的方向!
白无尘身影一闪而逝,只余声音飘在风中:
"记住,别相信任何人的眼睛..."
孙子义坐在二楼雅座,慢条斯理地品着君山银针。窗外洞庭湖波光粼粼,他却对美景视若无睹,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的一枚铜钱上。
铜钱无字,只在中央刻着个微型八卦图。当他将茶水滴在卦象上时,水面竟浮现出模糊的画面——正是武当山灵堂的情景!
"果然在监视我..."他轻笑一声,指尖金光一闪,画面顿时模糊。
楼梯传来脚步声,小二领着个戴斗笠的女子上楼:"客官,您等的药引到了。"
女子摘下斗笠,露出一张与李青瑶三分相似的脸,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。她手腕上戴着个鎏金八卦镯,与李擎岳的一模一样!
"瑾姨。"孙子义——或者说永琰化身的"孙子义"——起身相迎,"父亲可好?"
"擎岳的傀种己经稳定。"女子坐下,从怀中取出个玉盒,"这是你要的'同心蛊',能控制那丫头多久?"
永琰把玩着玉盒里的金色小虫:"足够撑到幽冥井开启了。"
他忽然转头看向窗外。湖心岛方向,一道金光冲天而起,隐约可见人影浮动。
"看来苗九幽得手了。"瑾夫人——李青瑶的姑姑,李擎岳的亲妹妹——露出残忍的微笑,"玄寂的尸体果然在君山。"
永琰却皱起眉头:"不对劲。"
金光突然变成血色,湖面掀起巨浪。通过铜钱,他清晰看到苗九幽的船被什么东西拖入水下!
"计划有变。"永琰猛地站起,"您先回总坛,我去..."
他话未说完,整个人突然僵住。
雅间屏风后,李青瑶的剑尖抵在他后心:"孙大夫,这么巧?"
瑾夫人大惊失色,腕间八卦镯金光大盛。但比她更快的是窗外射来的一支银针,精准穿透镯子中心!
"李瑾,二十年不见。"白无尘的声音从窗外传来,"当年给静仪师太下蛊的,就是你吧?"
瑾夫人面容扭曲,突然一把抓向李青瑶:"贱人!和你娘一样该死!"
李青瑶侧身闪避,却见姑姑的手腕被一根金丝缠住——那金丝另一端连着永琰的手指!
"抱歉了,瑾姨。"永琰温柔地说,"计划优先。"
金丝骤然收紧,瑾夫人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扭曲起来。她的皮肤下浮现出和李擎岳一样的金纹,眼中神采迅速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傀儡特有的空洞。
"杀...了...他们..."她机械地重复着,扑向李青瑶。
白无尘破窗而入,银针如雨。但永琰己经借机退到窗边,手中铜钱炸开一团烟雾。
"游戏才刚开始。"他的声音渐渐消散,"下次见面,我会给你们准备一份大礼..."
烟雾散去,雅间只剩李青瑶二人和呆立原地的瑾夫人。她的瞳孔己经完全变成金色,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:
"瑶儿...知道为什么你父亲当年...要把你送去峨嵋吗?"
白无尘的银针抵在她眉心:"别听她胡..."
"因为你体内流着巫族的血啊。"瑾夫人大笑,"和我们不一样...你是天生的...容器!"
她突然七窍流血,软倒在地。白无尘掰开她紧握的手,掌心是用血画的小小八卦——和玄寂师太临死前留下的如出一辙。
李青瑶的剑"当啷"落地。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,那些金纹不知何时己经组成了个古老的符文...
和白无尘心口的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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