残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没入地平线,夜幕如巨大的墨砚,将天地间的最后一丝暖意彻底吞噬。
安逸辉独自坐在城外别苑的石阶上,手中着一枚冰冷的玉佩。那是沈知言的遗物,一枚普通的和田玉佩,上面刻着一个简单的“知”字。
沈知言死了。
在他被打入天牢的第三日,传来了他自尽的消息。没有遗书,没有遗言,就那样悄无声息地走了,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,只激起短暂的涟漪,便被这波澜壮阔的政治风波彻底淹没。
安逸辉甚至没能去送他最后一程。
他只能像现在这样,握着这枚冰冷的玉佩,在这寂静的庭院里,独自品尝着愧疚和悔恨的滋味。
这就是他为泉易付出的代价。
一个鲜活的生命,一个曾经许诺要“共看长安花”的挚友,就这样成了他和泉易纠缠不清的牺牲品。
“值得吗?”
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,像一把冰锥,刺破了这死寂的夜。
安逸辉的身体猛地一僵,缓缓转过身。
月光下,泉易静静地站在那里,身上还穿着那件月白色的锦袍,只是上面沾染了些许尘土和血迹,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,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淬了毒的寒星。
“你……”安逸辉震惊地看着他,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你不是应该……”
“应该在去皇陵的路上,对吗?”泉易一步步走近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,“可惜,让你失望了。我逃出来了。”
安逸辉的心脏猛地一缩: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?私逃圣命,是死罪!”
“死罪?”泉易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充满了疯狂和不屑,“我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?安逸辉,你告诉我,我还有什么可失去的?”
他逼近安逸辉,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泉易身上的血腥味和淡淡的冷香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种诡异而危险的气息。
“我失去了我的身份,失去了我的国家,失去了我的亲人……”泉易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一字一句,像刀子一样割在安逸辉的心上,“现在,我只剩下你了。你说,我怎么能容忍他们把我从你身边带走?”
安逸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,他看着泉易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偏执,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。
“泉易,你冷静点。”安逸辉试图推开他,却被他死死按住肩膀,力道之大,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。
“冷静?”泉易的眼神变得灼热,“你让我怎么冷静?看着你为了所谓的‘大义’,眼睁睁看着沈知言去死?看着你为了那个苏玖,把我推给别人?安逸辉,你告诉我,我怎么冷静?”
“那是两码事!”安逸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,“沈知言的死,我很愧疚,但那是无奈之举!我从未想过要把你推给别人!”
“无奈之举?”泉易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,“所以,在你眼里,我的命,就比沈知言的命更重要?你救我,只是为了你的‘无奈之举’?”
“我……”安逸辉语塞。
他救泉易,真的只是因为无奈吗?
或许有。
或许,更多的是因为心底那份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、复杂的情感。
可他不能说。
也不敢说。
“怎么?说不出来了?”泉易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,“安逸辉,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?是不是在你心里,我终究还是不一样的?”
他的话语像带着钩子,一点点勾起安逸辉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情感。
安逸辉猛地别过头,不敢再看他的眼睛:“你想多了。我救你,只是因为你是安家的人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冤枉。”
“是吗?”泉易显然不相信他的话,他低下头,温热的气息拂过安逸辉的耳畔,带来一阵战栗,“那如果我说,我不是安家的人呢?如果我说,我是前朝的皇子,是你父亲一首想要利用的棋子呢?你还会救我吗?”
安逸辉的身体猛地一震,难以置信地看着他:“你……你都知道了?”
泉易笑了,笑得凄凉而绝望:“我当然知道。从我记事起,我就知道自己是谁。我只是没想到,安承业那个老狐狸,藏得这么深。更没想到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神复杂地看着安逸辉:“更没想到,你会为了我这个‘前朝余孽’,不惜牺牲沈知言,不惜与整个朝堂为敌。”
安逸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痛得无法呼吸。他看着泉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看着他苍白的脸颊和紧抿的嘴唇,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。
他还能说什么呢?
说他后悔了?
说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?
“为什么?”泉易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安逸辉,告诉我,为什么?”
安逸辉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眼中只剩下一片疲惫和决绝:“没有为什么。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,那就是……我欠你的。”
“你欠我的?”泉易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疯狂,“你欠我的,是一条命就能还清的吗?安逸辉,你欠我的,是从小到大的冷眼相待,是一次次的怀疑和排斥,是你明明对我动了心,却还要假装若无其事,是你为了那个苏玖,一次次把我推开!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,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“你欠我的,这辈子都还不清!”
话音未落,泉易猛地扣住安逸辉的后颈,用力吻了下去。
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,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力量。泉易的唇齿间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,像一剂猛烈的毒药,瞬间侵入安逸辉的西肢百骸。
安逸辉的身体瞬间僵硬,所有的理智和抗拒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。他能感受到泉易的颤抖,感受到他深藏的痛苦和绝望,感受到他近乎疯狂的占有欲。
这个吻,与其说是亲吻,不如说是一场激烈的掠夺和控诉。
泉易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,撬开他的牙关,肆意地掠夺着属于他的气息。他的手紧紧地扣着安逸辉的后颈,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安逸辉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。他试图推开泉易,却被他抱得更紧。渐渐地,他的挣扎越来越弱,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他不能否认,这个充满了痛苦和矛盾的吻,竟然让他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悸动。
就像在荒漠中行走己久的人,忽然遇到了一汪毒泉,明知有毒,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,想要饮下那致命的甘甜。
不知过了多久,泉易才缓缓松开他。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,额头顶着额头,眼神在月光下激烈地碰撞。
“你看,”泉易的声音沙哑而破碎,带着一丝得逞的快意,“你明明也想要的,对不对?安逸辉,你骗得了别人,骗得了自己,却骗不了你的身体。”
安逸辉的脸颊滚烫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,几乎要冲破胸膛。他看着泉易那双灼热而偏执的眼睛,看着他嘴角那抹挑衅的笑意,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愤怒和羞耻。
“你无耻!”安逸辉猛地推开他,声音因愤怒而颤抖。
泉易踉跄了一下,却没有生气,只是看着他,眼神复杂难辨:“是,我无耻。可如果不无耻,怎么能得到你?安逸辉,我告诉你,我不会再放手了。这辈子,你都别想摆脱我。”
他的话语像一道无形的锁链,将安逸辉牢牢捆绑。
安逸辉看着他,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他知道,泉易说得出做得到。
这个吻,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彻底打破了两人之间那脆弱的平衡。从今往后,他们的关系,将彻底滑向一个无法预知的深渊。
“你走吧。”安逸辉转过身,声音冰冷,“趁现在还没有人发现,尽快离开这里。走得越远越好,永远不要再回来。”
“我不走。”泉易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我说过,我不会离开你。”
“你留在这只会自取灭亡!”安逸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,“皇帝不会放过你的,那些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!”
“那又如何?”泉易走到他面前,眼神灼热而偏执,“能和你死在一起,我心甘情愿。”
安逸辉看着他眼中的疯狂,只觉得一阵无力。他知道,自己无论说什么,都无法改变泉易的决定。
这个男人,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,一旦靠近,就会被灼伤,甚至被吞噬。
可他却偏偏无法逃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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