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部大牢的石壁仿佛浸透了千年的寒气,即便是仲夏,也冷得刺骨。潮湿的角落里滋生着墨绿色的苔藓,与铁锈、血腥、汗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,黏在人皮肤上,像一张无形的网。
安逸辉被扔进最深处的囚室时,意识己经有些模糊了。
沉重的铁门在身后“哐当”关上,锁舌落下的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,像敲在心头的丧钟。他趴在冰冷的石板地上,背上的鞭伤被粗糙的地面摩擦,疼得他眼前发黑,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。
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,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他的血肉。
“安少主,别来无恙啊。”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是负责看守他的狱卒头目,姓赵。这人是个出了名的狠角色,据说只要给钱,什么阴损的招数都使得出来。
安逸辉没有抬头,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泉易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他送进来,绝不会让他好过。
赵狱卒慢悠悠地打开牢门,手里拿着一根灌了铅的铁鞭,鞭梢在地上拖过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。“咱家知道,安少主是条汉子。可到了这儿,是龙你得盘着,是虎你得卧着。识相点,乖乖交代你的同党,或许还能少受点罪。”
安逸辉缓缓抬起头,脸上沾着血污,眼神却依旧清明,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:“我没什么可交代的。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”
“嘴硬!”赵狱卒脸色一沉,扬手就一鞭抽了下来,“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,你是不知道厉害!”
铁鞭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,却没有打在安逸辉身上,而是擦着他的脸颊,重重抽在旁边的石壁上,石屑飞溅。
安逸辉瞳孔微缩,他知道,这是故意的。对方就是想看着他恐惧、颤抖,想彻底摧毁他的尊严。
“怎么?怕了?”赵狱卒狞笑一声,“怕就赶紧说!你和前朝余孽到底有什么勾结?安国公生前都和哪些人有联系?说出来,咱家保你……”
“滚。”安逸辉打断他,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。
“你找死!”赵狱卒被激怒了,抡起铁鞭就朝安逸辉背上抽去。
“啪——”
沉闷的响声在囚室里炸开,安逸辉浑身一颤,背上的皮肉瞬间绽开,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,顺着脊背蜿蜒流下,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。
他死死咬着牙,一声没吭,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,指节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石板的缝隙里。
疼痛像潮水一样涌来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但他不能叫,不能示弱。他是安家的家主,是安逸辉,就算落到这般境地,也不能丢了安家的骨气。
“打!给我狠狠地打!我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!”赵狱卒咆哮着,铁鞭一下接一下地落在安逸辉身上,每一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。
安逸辉的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,他仿佛又看到了安府的海棠花,看到了父亲严厉的眼神,看到了苏玖温柔的笑靥……还有泉易。
那个漂亮得像妖精一样的“弟弟”,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他身后,用那双清澈得不像话的眼睛看着他,怯生生地叫他“哥哥”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,那双眼睛里的清澈变成了偏执和阴鸷?是什么时候开始,那份依赖变成了疯狂的占有?
是他的错吗?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排斥他,如果当初他能早点察觉他的心思,如果……
没有如果了。
剧烈的疼痛将他从恍惚中拉回现实,赵狱卒的铁鞭己经换成了更粗重的木棍,一下下砸在他的腿骨上。
“啊——”安逸辉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,冷汗湿透了他的头发,贴在苍白的脸上,狼狈不堪。
“说不说?”赵狱卒喘着粗气,眼神凶狠。
安逸辉咬着牙,抬起头,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……没什么……可说的……”
“好!好一个没什么可说的!”赵狱卒被彻底激怒了,“给我把他吊起来!让他好好醒醒!”
两个小狱卒立刻上前,用铁链锁住安逸辉的手腕,将他吊在房梁上。双臂被强行拉伸,肩关节传来钻心的疼痛,仿佛随时都会被撕裂。
赵狱卒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安逸辉,像看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,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:“安少主,好好享受吧。咱家会‘好好照顾’你的。”
说完,他带着小狱卒转身离去,牢门再次关上,将安逸辉独自留在这片黑暗和痛苦之中。
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,安逸辉仿佛听到了泉易的声音,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,在他耳边低语:
“哥哥,这都是你欠我的。你不是想牺牲我吗?我就让你尝尝,被牺牲的滋味……”
***苏府。
苏玖坐在窗前,手里拿着一张字条,是安逸辉从狱中托人带出来的。上面只有寥寥数字:“勿念,保重。”
字迹潦草而无力,显然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才写下来的。苏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字,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,打湿了字条。
她知道,安逸辉是不想让她再为他奔走,不想让她卷入这场危险的漩涡。
可她做不到。
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,那个默默守护她的男子,那个在她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男子……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狱中受苦,而什么都不做?
“小姐,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缚辉 这是刚收到的消息。”春桃匆匆走进来,手里拿着一封密信,“是……是从一个自称是前朝旧部的人那里送来的,说里面有能证明安少主清白的证据。”
苏玖心中一动,连忙接过密信。信封上没有署名,只画了一个简单的标记,像是一朵残缺的莲花。
她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。展开一看,上面写着几个地址和人名,说是这些人都曾与泉易有过接触,或许能找到泉易构陷安家的证据。
苏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。如果这上面的信息是真的,或许真的能救安逸辉,救安家!
“春桃,备车。”苏玖立刻站起身,眼神坚定。
“小姐,这……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啊?”春桃有些担心,“我们都不知道送消息的人是谁,万一……”
“我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。”苏玖打断她,语气却异常坚定,“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。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,我也要去试试。”
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能救安逸辉的机会。
“可是小姐……”
“别再说了,春桃。”苏玖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好,“你在家等着,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说完,她快步走出房间,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男装,匆匆离开了苏府。
***京城西郊,一处废弃的宅院。
苏玖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这里时,天色己经暗了下来。
宅院看起来己经废弃了很久,大门破旧不堪,院墙爬满了藤蔓,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。
苏玖深吸一口气,推开虚掩的大门。
院子里杂草丛生,几只乌鸦被惊动,“嘎嘎”叫着飞上天,在灰暗的天空中盘旋。
“有人吗?”苏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,却没有人回应。
她按照纸条上的指示,穿过庭院,走向后院的一间小屋。
小屋的门是开着的,里面一片漆黑,什么都看不见。
苏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,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蔓延。
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她猛地回头,只见几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,将她团团围住。
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,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,眼神凶狠地看着她:“苏小姐,我们等候多时了。”
苏玖的心脏猛地一沉,浑身冰凉。
她知道,她中计了。
这根本不是什么证据,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。
“你们是谁?想干什么?”苏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。
刀疤脸冷笑一声:“我们是谁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苏小姐私会前朝余孽,意图为安家翻案,这可是板上钉钉的罪证。”
“你们胡说!”苏玖又气又急,“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前朝余孽!是你们设下的圈套!”
“圈套?”刀疤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苏小姐,到了这个时候,就别嘴硬了。搜!”
几个黑衣人立刻上前,粗暴地抓住苏玖的手臂,将她按在地上。其中一个人从她怀里搜出了那张写着地址和人名的纸条。
“老大,找到了!”
刀疤脸接过纸条,满意地笑了笑:“有了这个,就算苏尚书再怎么护着你,也救不了你了。”
他蹲下身,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苏玖,眼神里充满了嘲讽:“苏小姐,别怪我们心狠。要怪,就怪你太蠢,太想救安逸辉了。”
苏玖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绝望和不甘。
她不仅没能救安逸辉,反而把自己也搭进去了。
如果她被冠上“私通逆党”的罪名,不仅她自己会万劫不复,连苏家也会受到牵连。到时候,就更没有人能救安逸辉了。
“放开我!你们这群卑鄙小人!”苏玖挣扎着,嘶吼着,却只是徒劳。
刀疤脸站起身,挥了挥手:“把她带走。记住,‘好好照顾’苏小姐。”
几个黑衣人立刻将苏玖架起来,堵住她的嘴,拖着她向院子外走去。
苏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阴森的小屋,心中充满了绝望。
她仿佛看到了安逸辉在狱中受苦的样子,看到了安家上下被囚禁的惨状,看到了泉易那张带着残忍笑意的脸。
她不甘心。
真的不甘心。
可她己经没有任何办法了。
黑暗中,刀疤脸看着苏玖被带走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。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,上面刻着一个“泉”字。
“渠帅,事情办妥了。”他对着黑暗中的一个身影低声说道。
黑暗中,泉易缓缓走出来,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,看不出任何表情。他看着苏玖消失的方向,眼神复杂难辨。
“做得好。”泉易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,“把人看好,别让她……死了。”
“是。”刀疤脸恭敬地应道。
泉易没有再说话,转身走进了更深的黑暗中。
夜风吹过废弃的宅院,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像是在为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,奏响一曲悲凉的挽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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