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寂峰的清晨，总是带着一种清冽的宁静。
付石航按照玄旻楚的嘱咐，每日寅时准时来到主殿，接受阴阳调和之法的修炼。
经过几日的修炼，他体内的寒毒己经被压制得很好，甚至连发作的迹象都没有了。他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，对凤凰真火的掌控越发熟练，体内的灵力也变得更加浑厚、精纯。
这一切，都归功于玄旻楚。
每当付石航在修炼中遇到痛苦，想要放弃的时候，只要看到玄旻楚那专注而坚定的眼神，他就会立刻充满力量。
师尊为了他，不惜耗费心神，甚至可能因此动摇道心。他不能辜负这份恩情。
“今日，尝试将阴阳二气引入经脉逆行。”玄旻楚的声音在主殿内响起，清冷依旧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。
“逆行？”付石航愣了一下，有些不确定地问道，“师尊，这样会不会有危险？”
灵力逆行，稍有不慎就会经脉尽断，修为尽废，甚至有性命之忧。
玄旻楚看着他谨慎的样子，微微颔首：“有风险，但值得一试。逆行能更好地冲刷经脉中的寒毒残留，让你的根基更加稳固。放心，有我在。”
最后三个字，如同定心丸，瞬间抚平了付石航心中的不安。
“是，师尊！”付石航眼神一凛，不再犹豫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按照玄旻楚的指导，运转功法，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道金蓝相间的螺旋灵力，开始在经脉中逆行。
刚一开始，就遇到了巨大的阻力。灵力仿佛遇到了坚固的城墙，寸步难行。付石航能感觉到，自己的经脉在剧烈地颤抖，传来阵阵刺痛。
“凝神，用气劲冲击，不可退缩。”玄旻楚的声音适时响起，带着一丝鼓励。
付石航咬紧牙关，加大了灵力的输出。
“轰！”
一声轻响在体内炸开，那道螺旋灵力终于冲破了阻碍，开始在经脉中缓缓逆行。
极致的痛苦瞬间袭来，比以往任何一次修炼都要剧烈！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他的经脉，又像是有岩浆在血管中流淌，灼热而剧痛。
付石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，瞬间凝结成冰。
“呃……”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，身体开始微微颤抖。
玄旻楚的眉头紧紧皱起，眼中闪过一丝担忧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付石航所承受的痛苦，也能看到他经脉的剧烈波动。
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，想要靠近一些，以便在发生意外时能第一时间出手。但脚步刚迈出一半，就又硬生生停住了。
不行。
他是玄旻楚，修的是无情道，不能被情感左右。这点痛苦，是付石航必须经历的淬炼。
玄旻楚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，只是加大了神识的输出，更加密切地关注着付石航体内的情况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温婉的声音突然从主殿外传来，打破了殿内的紧张气氛。
“玄旻楚师尊，石航师弟，早上好啊。”
是宫依潼。
付石航的心神猛地一乱，正在逆行的灵力瞬间失控，在他的经脉中疯狂冲撞起来！
“噗！”
付石航一口鲜血猛地喷出，溅落在洁白的地面上，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，刺目而惊心。
“石航！”玄旻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，再也顾不上其他，瞬间出现在付石航身边，一股柔和而强大的灵力立刻涌入他的体内，强行稳住了他失控的灵力。
付石航的脸色苍白如纸，气息也变得紊乱而微弱。他虚弱地睁开眼睛，看向门口，眼中闪过一丝愤怒。
这个宫依潼，早不来晚不来，偏偏在他修炼的关键时刻出现，扰乱他的心神！
宫依潼显然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但很快就被掩饰过去。她快步走进主殿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歉意。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！我不是故意的！”宫依潼走到付石航面前，语气诚恳，“我只是听说石航师弟在修炼一种特殊的功法，特意过来看看，没想到会打扰到你们……石航师弟，你没事吧？”
付石航看着她虚伪的样子，心中怒火更盛，刚想开口斥责，却又忍不住咳嗽起来，嘴角再次溢出一丝血迹。
“闭嘴！”玄旻楚的声音冰冷刺骨，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意，“谁让你来的？滚出去！”
宫依潼被玄旻楚的怒吼吓了一跳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。她从未见过玄旻楚如此失态，如此……愤怒。
是为了付石航？
这个认知让宫依潼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嫉妒和怨恨，但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委屈无辜的样子。
“师…师尊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……”宫依潼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，“我只是担心石航师弟……”
“我的弟子，无需你操心。”玄旻楚的眼神如同利剑，首刺宫依潼，“立刻从雪寂峰消失，否则，休怪我不客气！”
玄旻楚的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，让宫依潼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。她知道，玄旻楚不是在开玩笑。
宫依潼咬了咬牙，深深地看了一眼被玄旻楚护在身后的付石航，眼中闪过一丝怨毒，随即又换上那副温婉的表情，对着玄旻楚行了一礼。
“是，弟子遵命。弟子告退。”
说完，宫依潼转身，快步离开了主殿，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。
主殿内再次恢复了安静，只剩下付石航压抑的咳嗽声和玄旻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。
玄旻楚收回目光，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付石航身上。他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付石航的体内，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紊乱的经脉，安抚着他失控的灵力。
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，玄旻楚的额头很快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，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。
付石航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尊的关心和担忧，心中的愤怒渐渐被感激所取代。他看着玄旻楚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，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和专注的眼神，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。
刚才，师尊是在……保护他？
为了他，师尊不仅怒斥了宫依潼，甚至不惜动了杀意？
这个认知让付石航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，驱散了身体的痛苦，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师尊的感情。
那不仅仅是敬畏和依赖，还有着更深沉、更炽热的情愫。
玄旻楚自然不知道付石航心中的想法。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修复付石航的经脉上。当他感觉到付石航体内的灵力终于重新稳定下来，经脉的损伤也得到控制时，才缓缓松了口气，收回了手。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玄旻楚的声音有些沙哑，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好多了，谢谢师尊。”付石航的声音依旧虚弱，却充满了感激。
玄旻楚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，眉头依旧紧锁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有愤怒，有担忧，还有一丝……后怕。
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及时，付石航恐怕己经经脉尽断，沦为废人。
一想到这里，玄旻楚就忍不住看向主殿门口的方向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。
宫依潼……
看来，是他太过纵容，才让这些人以为雪寂峰是想来就来，想闹就闹的地方。
玄旻楚深吸一口气，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，看向付石航：“今日修炼到此为止。你回去好好休息，明日再来。”
“是，师尊。”付石航点了点头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，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，根本用不上力气。
玄旻楚看着他狼狈的样子，眉头微蹙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。
扶他起来？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玄旻楚强行压了下去。不行，他不能再有任何肢体接触，否则他的道心只会更加不稳。
“自己运功调息片刻，待有力气了再离开。”玄旻楚转过身，刻意拉开距离，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冰冷。
付石航看着他决绝的背影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。他知道师尊的顾虑，也理解他的挣扎，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委屈。
他默默地运起功法，开始调息。
然而，就在这时，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再次发生了冲突！
或许是刚才的失控留下了隐患，或许是他的情绪波动太大，那道金蓝相间的螺旋灵力再次变得狂暴起来，在他的丹田内疯狂旋转，冲击着他的经脉壁垒！
这一次的冲突，比刚才更加猛烈，更加突然！
付石航根本来不及反应，只觉得丹田一阵剧痛，眼前一黑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！
“师尊！”付石航下意识地呼喊出声，声音中充满了绝望。
玄旻楚听到声音，猛地转过身，看到付石航朝着自己倒来，瞳孔骤然收缩！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，想要扶住他。
但就在两人即将接触的瞬间，玄旻楚的理智再次占据了上风。他猛地侧身，想要避开。
可己经晚了。
付石航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玄旻楚的身上，而玄旻楚伸出的手，也在慌乱之中，一把抓住了付石航的手腕。
肌肤相亲。
没有灵力屏障，没有衣袖阻隔。
付石航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尊指尖的冰凉和那份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玄旻楚能清晰地感觉到付石航手腕的温热和脉搏的跳动，还有那肌肤相触带来的、让他道心剧烈震荡的奇异触感。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
主殿内，一片死寂。
付石航的大脑一片空白，所有的痛苦和挣扎都消失了，只剩下手腕上传来的、属于师尊的冰凉触感。他能闻到师尊身上清冽的雪松香，能感受到师尊身体的僵硬，心脏“咚咚”地跳个不停，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玄旻楚的身体则彻底僵住了。
那温热的触感，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，让他的灵力瞬间紊乱，道心也跟着剧烈震荡起来。
厌恶、排斥、抗拒……这些本能的反应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他想立刻甩开付石航的手，想立刻远离这个让他道心不稳的源头。
可他的手，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，无法动弹。
他甚至能感觉到，自己的心跳，在这一刻，失去了所有的节奏，变得慌乱而急促。
“师……师尊……”付石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既有痛苦，也有一丝莫名的悸动。
这两个字，像是一道惊雷，炸醒了玄旻楚。
他猛地回过神来，眼中闪过一丝惊怒和……慌乱？他一把甩开付石航的手，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。
失去支撑的付石航，身体再次向后倒去，重重地摔在地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“呃……”付石航痛呼一声，原本就受伤的身体，此刻更是雪上加霜。
但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，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玄旻楚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……受伤。
师尊刚才的反应，那般激烈，那般厌恶，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。
玄旻楚看着自己的手，那只刚刚碰到过付石航的手。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付石航的温度和触感，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……恐慌。
他的道心，在刚才那短暂的触碰中，再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痕！
“你……”玄旻楚想说些什么，或许是斥责，或许是解释，但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压抑的低吼，“滚！”
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，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……自我厌恶。
付石航的心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。他看着玄旻楚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挣扎，突然明白了什么。
师尊不是厌恶他，而是在厌恶那个失控的自己，在挣扎于那份不该有的情感。
付石航缓缓从地上爬起来，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酸涩，对着玄旻楚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“是，弟子告退。”
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听不出任何情绪。
说完，付石航转身，一步一步地朝着主殿外走去。他的步伐有些踉跄，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。
玄旻楚看着他的背影，张了张嘴，想说些什么，却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，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厌恶、愤怒、烦躁、挣扎、恐慌……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……不舍？
“啊——！”
玄旻楚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，一拳砸在旁边的冰桌上！
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坚硬的冰桌瞬间碎裂成无数块！
他的手，在刚才的触碰中，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红痕，那是付石航手腕上的温度和力量留下的印记。
玄旻楚看着那个红痕，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茫然。
他到底……在做什么？
他一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，可以坚守无情道，可以抵御所有的情感诱惑。可现在，他却因为一个少年的触碰，变得如此失态，如此狼狈。
这该死的情劫！
玄旻楚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着体内紊乱的灵力和震荡的道心。他知道，自己需要冷静，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这混乱的一切。
他转身，走向主殿后方的密室。他需要闭关，需要独处，需要重新找回那个冷静自持、无情无欲的玄旻楚。
然而，他不知道的是，有些东西，一旦触碰，一旦生根，就再也无法抹去，无法拔除。
主殿外，付石航缓缓走着。
阳光洒在他的身上，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师尊指尖的冰凉触感。
刚才那短暂的触碰，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，在他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。
有震惊，有受伤，有委屈，但更多的，却是一丝隐秘的……欢喜？
至少，师尊刚才下意识地抓住了他，不是吗？
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光，照亮了付石航心中的阴霾。
他抬起头，望向远处的天空，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。
无论师尊如何挣扎，无论前路多么艰难，他都不会放弃。
他会等，等师尊真正认清自己的内心，等师尊不再抗拒那份情感。
为了师尊，他愿意付出任何努力，等待任何时间。
付石航深吸一口气，加快了脚步，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。
他需要尽快养好伤，尽快提升实力。
他要变得足够强大，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，也强大到可以……保护师尊，保护那份来之不易的、脆弱的情感。
雪寂峰的阳光，温暖而明媚，洒在皑皑白雪上，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
但在这光芒之下，却隐藏着无数汹涌的暗流和复杂的心事。
宫依潼的挑衅，玄旻楚的挣扎，付石航的坚持……
这一切，都预示着平静的日子即将结束，更大的风暴，正在悄然酝酿。
而那不经意间的失控之触，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，注定会点燃一场无法熄灭的火焰。
冰与火的碰撞，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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