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寂峰的晨光，终于穿透了连日的阴霾。
付石航在一阵细微的响动中睁开眼，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冰雕穹顶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雪莲香——这是玄旻楚常用的熏香，清冽得像他本人。
他猛地坐起身，低头看向自己的手。伤口己经结痂，体内的寒气虽未根除，却温顺了许多，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啃噬经脉。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营救，以及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，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。
“醒了？”
清冷的声音从殿门方向传来，付石航的心脏骤然收紧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。他循声望去，只见玄旻楚一袭白衣立于晨光中，衣摆上沾着未化的雪粒，指尖还凝着淡淡的霜气，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。
“师…师尊。”付石航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首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寒玉床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刻正躺在主殿的寒玉床上——这个曾经连靠近三丈都不被允许的地方。
玄旻楚没有走近，只是站在三步开外，将手中的玉瓶扔了过来。“把药吃了。”
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付石航慌忙接住，入手温润。他低头看着瓶身上精致的冰纹，认出这是玄旻楚常年用来装疗伤丹药的那只，指尖微微发烫。
“谢…谢谢师尊。”
“不必。”玄旻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，目光落在他缠满绷带的手腕上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，“今日起，搬回主殿偏室。”
付石航猛地抬头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：“师尊，你…你不是让我滚吗？”
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。那句带着杀意的“滚”像根刺，扎在两人之间，此刻被他硬生生出，连带着血腥味都弥漫开来。
玄旻楚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，周身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好几度。他转身走向窗边，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寂：“此令己废。”
三个字，简洁得像一道法诀，却让付石航的心脏狂跳起来。他看着玄旻楚的背影，想说些什么，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，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玉瓶，指节泛白。
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，只有香炉里的雪莲香在缓缓升腾，缠绕着两人之间无形的张力。
付石航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，突然想起昨夜昏迷前的画面——师尊抱着他狂奔，白衣上沾着他的血，眼神里的恐慌比寒潭的冰还要刺骨。那个吻，带着决绝和绝望，烫得他心口至今还在发麻。
“师尊，”他鼓起勇气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昨夜的…焚情阵…”
玄旻楚的背影猛地一僵。
付石航的心跳更快了：“宫师姐说，那阵法会焚烧七情…你是不是…很难受？”
玄旻楚没有回头，只是望着窗外的风雪，声音冷得像淬了冰：“与你无关。”
又是这样。
永远的“与你无关”，永远的拒人于千里之外。
付石航的满腔关切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，委屈像潮水般涌上来，连带着昨夜的恐惧和悸动，化作一股莫名的火气。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，不顾伤口的疼痛，几步冲到玄旻楚面前。
“怎么会与我无关？！”他仰着头，眼眶泛红，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，“若不是我，你怎会布那劳什子阵法？若不是我，你怎会遭心魔反噬？玄旻楚，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！”
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，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。
玄旻楚猛地转头，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，有震惊，有恼怒，还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慌乱。他看着付石航泛红的眼眶，看着他因为激动而起伏的胸口，看着他手腕上渗出的血迹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
“放肆！”他低喝一声，灵力下意识地涌出，却在即将触碰到付石航时骤然收回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付石航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后退一步，随即又倔强地挺了挺胸：“我没错！你就是在自欺欺人！”
“够了！”玄旻楚的声音陡然拔高，殿内的冰雕陈设发出细微的碎裂声，“安分守己地养伤，否则…立刻滚出雪寂峰！”
又是“滚”。
付石航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刺穿，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他看着玄旻楚冰冷的眼神，看着他刻意压制的颤抖，突然觉得很累。
原来昨夜的一切，真的只是一场梦。
他低下头，声音低哑：“对不起，打扰师尊了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想走，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微凉的力量攥住。
付石航猛地回头，撞进玄旻楚深不见底的眼眸里。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戾气，而是翻涌的挣扎和一丝…不易察觉的恳求。
“别走。”玄旻楚的声音很轻，轻得像雪粒落在掌心，“药…还没吃。”
付石航愣住了。
玄旻楚的指尖微微颤抖，似乎也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惊讶。他慌忙松开手，像被烫到一般，后退一步拉开距离，耳根却悄悄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。
“咳，”他清了清嗓子，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，“伤药需温服，我让人备了热粥。”
付石航看着他笨拙的样子，心中的委屈突然就烟消云散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意。他重新握紧手中的玉瓶，低声道：“嗯。”
不多时，弟子送来热粥和小菜。玄旻楚竟破天荒地没有离开，而是坐在对面的冰椅上，看着付石航喝粥。
付石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，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，半天也没喝几口。
“师尊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师傅太冷，徒弟太野 你盯着我做什么？”
“看看你是不是又想耍花样。”玄旻楚面无表情地说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受伤的手腕上。
付石航撇了撇嘴，舀起一勺粥递到嘴边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玄旻楚的指尖在微微颤抖，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。
他突然想起宫依潼的话，心中一动，故意将粥洒在了手背上。
“嘶——”他低呼一声，装作被烫到的样子。
玄旻楚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，眼神里的担忧一闪而过。他快步走到付石航面前，伸手就想查看他的手背，却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，转身对门外喊道：“拿烫伤药来！”
付石航看着他紧绷的背影，心中既酸涩又有些窃喜。
原来，这座万年冰山，也不是真的那么无坚不摧。
用过早餐，玄旻楚开始为付石航检查伤口。他坐在床边的冰凳上，指尖凝着淡淡的灵力，小心翼翼地解开付石航手腕上的绷带。
动作很轻，很细致，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粗暴的风格。
付石航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皮肤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。他紧张地屏住呼吸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，几乎要蹦出来。
玄旻楚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伤口上，眉头紧锁，似乎在研究如何处理才能让伤口好得更快。他的睫毛很长，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，侧脸的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。
“师尊，”付石航忍不住开口，声音有些发紧，“你的手…不脏吗？”
玄旻楚的动作顿了顿，抬眸看了他一眼，眼神复杂：“无妨。”
说完，他低下头，继续为付石航处理伤口。指尖的灵力温柔地包裹住伤口，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，驱散了残留的寒气。
付石航看着他认真的侧脸，突然觉得，或许…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。或许师尊的无情道，真的有被他融化的可能。
就在这时，殿门被轻轻推开，宫依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“玄旻楚师尊，石航师弟，我来看看你们。”宫依潼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，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，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阴翳。
付石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，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，却被玄旻楚按住了。
玄旻楚抬眸看向宫依潼，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：“何事？”
“也没什么大事，”宫依潼走到殿中，手中提着一个食盒，“听说石航师弟醒了，我特意炖了些补汤过来，希望能对他的伤势有所帮助。”
她说着，将食盒递到玄旻楚面前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玄旻楚却连看都没看一眼，冷冷道：“不必了，他有我照顾即可。”
宫依潼的手僵在半空，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。她尴尬地收回手，目光落在付石航和玄旻楚交握的手上，眼中闪过一丝嫉恨。
“师尊真是关心师弟，”宫依潼勉强笑了笑，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拨，“只是不知师尊的无情道…还能坚持多久？”
这句话像是一根针，狠狠刺中了玄旻楚的痛处。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，周身的温度骤降。
“宫依潼，”玄旻楚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雪寂峰不欢迎你，请回吧。”
宫依潼没想到玄旻楚会如此不给面子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她深深地看了付石航一眼，那眼神像是在说“你给我等着”，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。
殿门关上的瞬间，玄旻楚猛地松开付石航的手，大口喘着气，脸色苍白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“师尊！”付石航连忙扶住他，心中一阵慌乱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玄旻楚摆了摆手，推开他的手，强行压内翻涌的灵力：“无妨，只是道心有些不稳。”
付石航看着他痛苦的样子，心中一阵刺痛。他知道，宫依潼的话戳中了师尊的软肋。
“师尊，”付石航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，“不管你的无情道能不能坚持下去，我都不会离开你。”
玄旻楚猛地抬头，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。
付石航迎上他的目光，眼神清澈而坚定：“我知道我以前很任性，很不懂事，总是给你添麻烦。但我保证，以后不会了。我会努力修炼，会变得很强，强到可以保护你，强到可以…配得上你。”
最后几个字，他说得很小声，却清晰地传入了玄旻楚的耳中。
玄旻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，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，驱散了道心不稳带来的寒意。他看着付石航清澈的眼眸，看着他脸上的坚定和羞涩，突然觉得，数百年的无情道，或许…真的可以为他破一次。
“胡闹。”玄旻楚别过脸，声音有些沙哑，耳根却再次泛起红晕。
付石航看着他别扭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起来。阳光透过冰窗洒进殿内，落在两人身上，带来一阵温暖的暖意。
或许，雪寂峰的冬天，真的要过去了。
或许，属于他们的春天，很快就要来了。
玄旻楚看着付石航灿烂的笑容，心中的挣扎和犹豫渐渐平息。他伸出手，轻轻揉了揉付石航的头发，动作温柔得不像他。
“好好养伤，”玄旻楚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，“伤好后，我教你更厉害的功法。”
付石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，像有星星落在里面：“真的吗？”
玄旻楚点了点头，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，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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