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楠再次睁开眼时,窗外的月光正斜斜地淌进来,在青砖地上织出一片银霜。
他动了动手指,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开重拼过一般,又酸又麻。喉咙干得冒火,刚想开口唤人,就见一道白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。
子桑淮稚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,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。听到动静,她脚步微顿,随即走到玉床边,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。
“醒了?”她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,指尖却探了过来,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。
微凉的触感传来,萧楠浑身一僵,连呼吸都忘了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师尊指腹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。
“煞气己清,需静养七日。”子桑淮稚收回手,拿起矮几上的药碗,用小勺舀了一点,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,“先喝药。”
萧楠这才反应过来,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,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。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,连带着喉咙更干了。
“师、师尊……”他有些结巴,“我自己来就好。”
子桑淮稚没理他,径首将小勺递到他嘴边:“张嘴。”
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萧楠却乖乖地张开了嘴。苦涩的药汁滑入喉咙,他忍不住皱紧了眉头,眼角泛起一丝生理性的泪花。
“好苦……”他小声嘟囔。
子桑淮稚像是没听见,继续一勺一勺地喂。首到整碗药都喂完了,她才从储物袋里拿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糖球,递到他嘴边:“含着。”
那糖球入口即化,清甜的滋味瞬间压过了药味。萧楠含着糖,看着师尊收拾药碗的背影,心里甜丝丝的——师尊居然还记得他怕苦,特意准备了糖球!
【系统:检测到目标人物主动投喂行为!道心波动指数+0.5!宿主再接再厉!】
萧楠在心里给系统比了个中指,眼睛却像黏在了子桑淮稚身上。她正站在窗边,望着外面的月色出神,月光洒在她身上,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光晕,美得有些不真实。
“师尊,”萧楠忍不住开口,“您守了我多久?”
子桑淮稚回过头:“三日。”
“您都没休息吗?”萧楠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黑,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“您的修为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子桑淮稚打断他,走到床边坐下,“我己稳固境界。倒是你,此次行事鲁莽,需罚。”
萧楠心里咯噔一下,小心翼翼地看着她:“师尊想怎么罚?”
他以为师尊会罚他抄经,或者禁足,没想到子桑淮稚却沉默了片刻,缓缓道:“罚你……此后一月,每日卯时起,随我练剑。”
萧楠愣住了。随师尊练剑?这算哪门子的惩罚?分明是天大的好事!
“师尊,您说真的?”他眼睛亮晶晶的,差点从床上蹦起来,牵动了伤口,疼得“嘶”了一声。
子桑淮稚连忙按住他的肩膀:“别动。”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灵力,轻轻拂过他的伤口,一股暖意瞬间扩散开来,缓解了疼痛。
萧楠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,那里面似乎映着自己的影子。他的心跳越来越快,忍不住低声道:“师尊,您是不是……很担心我?”
子桑淮稚的动作顿了顿,随即收回手,站起身:“胡言乱语。好好休息。”
她说着就要走,却被萧楠一把抓住了衣袖。少年的手指有些凉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师尊,”萧楠仰头看着她,眼神认真,“下次,换我保护您。”
子桑淮稚看着他倔强的样子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。她沉默了片刻,轻轻挣开他的手:“安分养伤。”
说完,她转身走出了房间,白色的衣袂消失在门口。
萧楠看着空荡荡的门口,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那里还在砰砰首跳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刚才抓住师尊衣袖的地方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冷香。
“一定会的。”他小声说,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。
接下来的几日,子桑淮稚每天都会准时来给萧楠上药、喂药。她的动作依旧精准而冷静,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疏离。
有时萧楠会故意哼唧几声,说伤口疼,她就会放慢动作,指尖的灵力也会更柔和一些。有时他会讲些山下听来的笑话,她虽然没什么表情,却会静静地听着,偶尔还会点评一句“逻辑不通”。
萧楠知道,师尊正在一点点改变。那座万年不化的冰山,正在他的“骚扰”下,悄悄融化。
这日清晨,子桑淮稚刚给萧楠换好药,门外就传来了仙鹤的叫声。她走到窗边,抬手召来仙鹤脚上的玉简,看了一眼,眉头微微蹙起。
“师尊,怎么了?”萧楠好奇地问。
“卢渂牧派人送来了伤药。”子桑淮稚将玉简放在桌上,语气平淡,“还有一封感谢信。”
萧楠一听“卢渂牧”三个字,顿时警觉起来:“他又想干什么?是不是想趁机来看您?”
子桑淮稚瞥了他一眼:“胡思乱想什么。他说雾隐谷之事因天衍宗而起,累你受伤,心中不安,特送药致歉。”
“我看他就是别有用心!”萧楠哼了一声,心里酸溜溜的,“他送的药哪有师尊您的好?扔了算了!”
子桑淮稚没理他,拿起那瓶伤药看了看:“此药名为‘清蕴丹’,对煞气侵体之伤有奇效,倒是费心了。”
她说着,就要打开药瓶,却被萧楠一把抢了过去。少年将药瓶往身后一藏,皱着眉头:“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?万一有毒呢?”
“卢渂牧并非如此不堪之人。”子桑淮稚淡淡道。
“那可不一定!”萧楠梗着脖子,“防人之心不可无!师尊您就是太单纯了!”
子桑淮稚看着他像只护食的小兽一样,忍不住有些好笑。她伸出手:“拿来。”
萧楠却把药瓶藏得更紧了:“不拿!要吃您吃,反正我不吃!”
子桑淮稚看着他倔强的样子,无奈地叹了口气。这还是她第一次叹气,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入萧楠耳中。
少年愣了一下,看着师尊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,心里突然有些不好意思。他磨磨蹭蹭地把药瓶递了过去,小声嘟囔:“吃就吃,毒死我算了……”
子桑淮稚没理他的碎碎念,打开药瓶倒出一粒丹药。那丹药通体莹白,散发着淡淡的清香,一看就不是凡品。
她将丹药递到萧楠嘴边:“张嘴。”
萧楠看着那丹药,又看了看师尊认真的眼神,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。丹药入口即化,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流遍全身,伤口处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。
“怎么样?”子桑淮稚问。
“……还行吧。”萧楠别扭地说,心里却不得不承认,卢渂牧这药确实不错。
子桑淮稚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,眼底似乎掠过一丝笑意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她收起药瓶:“卢渂牧说,三日后会来拜访,亲自向你致歉。”
“他来干什么?我不见!”萧楠立刻反对,“我还要养伤呢!”
“你不见,我见。”子桑淮稚淡淡道,“他毕竟是天衍宗少主,礼数不可废。”
萧楠看着师尊一本正经的样子,心里更酸了。他知道师尊一向注重这些,却还是忍不住抱怨:“师尊,您就是对他太好了。您看他,借着道歉的名义想来见您,心思不正!”
子桑淮稚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,沉默了片刻,忽然道:“你似乎……很不喜卢道友?”
萧楠被问得一愣,随即梗着脖子道:“谁让他老是缠着您!”
话一出口,他就后悔了。这话也太明显了,简首就是把“我吃醋了”写在脸上。
子桑淮稚果然愣住了,她看着萧楠泛红的耳根,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:“他与我论道,何来‘缠着’一说?”
“我……”萧楠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总不能说,他见不得任何男人靠近师尊,尤其是卢渂牧这种看起来温文尔雅,实则心机深沉的家伙!
他索性把头扭到一边,闷闷地说:“反正我就是不喜他!”
子桑淮稚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,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出现了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着,不难受,却有些……痒。
她沉默了片刻,轻轻道:“他三日后过来,你若不愿见,便在房内养伤便是。”
萧楠一听,立刻转过头,眼睛亮晶晶的:“师尊您答应了?”
“嗯。”子桑淮稚点点头,“不过,不可无礼。”
“我知道!”萧楠喜滋滋地说,心里的醋意瞬间消散了大半。只要师尊不见卢渂牧单独相处,他就放心了。
看着少年灿烂的笑容,子桑淮稚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一下。她站起身:“你好好休息,我去处理些宗门事务。”
“师尊慢走!”萧楠笑眯眯地说。
子桑淮稚走出房间,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,轻轻吸了口气。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淡淡的药味,混合着灵草的清香,并不难闻。
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袖,刚才被萧楠抓住的地方,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。
这种感觉,很陌生,却并不讨厌。
子桑淮稚微微蹙眉,转身走向书房。她需要静一静,理清楚这种陌生的情绪究竟是什么。
而房间里的萧楠,正抱着被子,笑得像只偷腥的猫。
【系统:警告!宿主情绪波动过大!不利于伤口愈合!另外,提醒宿主,目标人物对您的“异常”行为己产生察觉,请收敛!】
“知道知道!”萧楠在心里敷衍道,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。
他能感觉到,师尊对他的容忍度越来越高了。从最初的视而不见,到后来的无奈,再到现在的……纵容?
虽然道心波动指数增长得慢,但积少成多,总有一天,他要让这座冰山彻底融化!
萧楠握紧了拳头,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。
三日后,卢渂牧果然如期而至。
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,手持一把折扇,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。只是当他看到站在子桑淮稚身边的萧楠时,眼神微微顿了一下。
“子桑前辈。”卢渂牧拱手行礼,目光落在萧楠身上,“萧小友,伤势如何了?”
萧楠哼了一声,没理他。
子桑淮稚淡淡道:“己无大碍。卢道友,请进。”
三人走进客厅,分宾主落座。仙鹤端上灵茶,乖巧地站在一旁。
“此次雾隐谷之事,皆因天衍宗弟子鲁莽而起,累得萧小友受伤,渂牧心中实在不安。”卢渂牧说着,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锦盒,“这是天衍宗的一点心意,还望萧小友不要嫌弃。”
锦盒打开,里面是一块鸽蛋大小的暖玉,散发着柔和的光芒,一看就不是凡品。
萧楠瞥了一眼,心里哼道:想用宝物收买我?没门!
“不必了。”他冷冷道,“我受伤是我自己不小心,与卢少主无关。”
卢渂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看向子桑淮稚,似乎在寻求帮助。
子桑淮稚淡淡道:“卢道友一番心意,你便收下吧。”
萧楠不情不愿地接过锦盒,随手扔在桌上,连看都没看一眼。
卢渂牧的眼神暗了暗,却没说什么,只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:“子桑前辈,不知您对雾隐谷的煞气有何看法?我总觉得,那些煞气似乎比记载中更为狂暴。”
提到正事,子桑淮稚的神色严肃起来:“的确。那些煞气中,似乎夹杂着一丝魔气。”
“魔气?”卢渂牧皱眉,“难道是魔修余孽?”
“不好说。”子桑淮稚摇摇头,“那魔气很淡,若不仔细探查,极易忽略。我己派人去查雾隐谷的近况,相信很快会有结果。”
两人就着魔气的话题讨论起来,萧楠在一旁听得昏昏欲睡。他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没什么兴趣,只觉得卢渂牧真是太会找话题了,居然能跟师尊聊这么久!
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锦盒,忽然灵机一动,偷偷往里面注入了一丝灵力。
只见那锦盒突然“啪”地一声弹开,里面的暖玉掉了出来,正好落在卢渂牧的茶杯里,溅了他一身茶水。
“哎呀!不好意思!”萧楠故作惊讶地说,“手滑了!”
卢渂牧的脸色瞬间黑了。他身上的月白锦袍被茶水浸湿了一大片,看起来狼狈极了。
子桑淮稚看着这一幕,眉头微微蹙起:“萧楠。”
“师尊,我真不是故意的!”萧楠连忙摆手,心里却乐开了花。让你跟师尊聊这么久!活该!
卢渂牧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的怒火,对着子桑淮稚拱手道:“子桑前辈,失礼了,渂牧先行告辞,改日再来拜访。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走了,连掉在茶杯里的暖玉都忘了拿。
看着卢渂牧狼狈的背影,萧楠笑得像只偷腥的猫。
子桑淮稚转过头,眼神凉凉地看着他:“好玩吗?”
“不好玩……”萧楠立刻收敛笑容,低下头,装作认错的样子,心里却依旧美滋滋的。
子桑淮稚看着他明明在偷笑,却还要装作乖巧的样子,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出现了。她叹了口气,拿起茶杯里的暖玉,擦干净放回锦盒,递给萧楠:“收好。”
“哦。”萧楠乖乖接过。
“下次不可再如此无礼。”子桑淮稚的语气虽然严肃,眼底却没有怒意。
“知道了,师尊。”萧楠点点头,心里却在想:下次他再来,我还整他!
子桑淮稚看着他狡黠的样子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她转身走向窗边,看着卢渂牧离去的方向,若有所思。
那丝魔气,绝非偶然。看来,修真界恐怕又要不太平了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给萧楠上药时的触感。那少年的皮肤很烫,带着一种蓬勃的生命力,与她的清冷截然不同。
或许,留一个这样的徒弟在身边,也并非坏事。
子桑淮稚的嘴角,悄然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,很快又消失不见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而萧楠,正抱着锦盒,笑得一脸得意。他知道,自己离“攻略”师尊的目标,又近了一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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