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尘峰的雪总算停了些,檐角的冰棱融化成细流,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,像支单调的曲子。萧楠趴在窗边的暖榻上,手里转着支玉笔,眼睛却不住地瞟向坐在书案后的子桑淮稚。
她还在看那些话本。
自从卢渂牧送来了那几本凡间话本,师尊就像发现了新的道法典籍,一有空就捧着研读。此刻她手里正翻着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,眉头微蹙,指尖在“化蝶”那一页轻轻,己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一炷香了。
【系统:检测到目标人物持续专注于话本内容,道心波动指数4.8,较昨日提升0.1个单位。】
“才提升0.1?”萧楠在心里撇撇嘴,“这都看化蝶了,就没点更激烈的反应?”
他轻手轻脚地爬下暖榻,端着刚沏好的灵茶凑过去:“师尊,喝口茶歇会儿吧,看久了伤眼睛。”
子桑淮稚头也没抬,伸手接过茶杯,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时,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。萧楠眼尖地捕捉到这个细节,心里偷偷乐了——往常师尊拿东西,从来都是稳准狠,哪会有这种下意识的闪躲?
“这书如何?”萧楠故作好奇地凑过去看,“是不是比那些道经有趣多了?”
子桑淮稚终于合上书,杯盖轻轻磕在茶盏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:“逻辑依旧混乱。”
“又混乱?”萧楠不服气,“哪里混乱了?我觉得挺感人的啊,为了爱情连命都可以不要,多伟大!”
“舍本逐末。”子桑淮稚淡淡道,“若真有心,大可隐忍待时,待修为足以对抗世俗礼教,再续前缘。化蝶虽美,却是最低效的解决方案。”
萧楠被她这番话堵得噎了半天,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:“师尊!这不是效率的问题!这是……是心意!是轰轰烈烈的爱情!”
“爱情?”子桑淮稚挑眉,指尖点了点书页上的字,“为虚无缥缈的情绪牺牲性命,是为不智。《太上忘情诀》有云:‘情者,乱心之贼也,避之犹恐不及。’”
“可要是没有这些‘乱心之贼’,活着多没意思啊。”萧楠小声嘀咕,“就像师尊你,每天除了修炼就是悟道,不觉得……有点孤单吗?”
这话一出,空气瞬间安静下来。子桑淮稚抬眸看他,眸底像结了层薄冰,看不出情绪:“孤单?不过是凡人自寻的烦恼。大道独行,本就无需陪伴。”
萧楠看着她清冷的侧脸,忽然觉得有点心疼。他想起在豫州城看到的那对老夫妻,每天清晨一起去河边挑水,傍晚坐在门槛上晒太阳,虽然平淡,却透着一股暖融融的气息。他觉得,那样的生活,或许比一个人追求所谓的“大道”要幸福得多。
“师尊,”萧楠鼓起勇气,“等我这次从凡间回来,我给你讲更多凡间的故事吧?不只是话本里的,还有我亲眼看到的。”
子桑淮稚没立刻回答,只是重新拿起话本,翻到《西厢记》那一页:“这崔莺莺为见张生,竟深夜翻墙,有违礼教,且风险极高。若真心想见,大可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,何必行此险招?”
萧楠:“……” 他就不该指望师尊能理解话本里的浪漫!
“还有此处,”子桑淮稚又指着一处,“张生为博美人一笑,竟荒废学业,实在是因小失大。科举功名与儿女情长,孰轻孰重,一目了然。”
萧楠听得头皮发麻,忍不住反驳:“师尊!你就不能跳出你的逻辑框框吗?这不是科举和翻墙的问题,这是爱情!爱情就是不管不顾,就是奋不顾身!”
“鲁莽。”子桑淮稚言简意赅地评价,却在翻页时,指尖不小心沾到了一滴茶水,晕开了一个小小的墨点。她盯着那个墨点看了半天,忽然道:“你说,那卖花女若知道书生并非有意负她,是否就不会自尽了?”
萧楠愣了一下,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豫州城的事:“或许吧。不过……就算知道了,她心里肯定也还是会难过的。”
“为何要难过?”子桑淮稚不解,“书生有了更好的前程,她该为他高兴才是。执着于一己之私,是为执念。”
“这不是执念!”萧楠急了,“这是爱啊!爱一个人,就希望能和他长相厮守,希望他心里只有自己。做不到,自然会难过,会痛苦。”
子桑淮稚沉默了,指尖在书页上轻轻划动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在她发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,竟让她那身拒人千里的清冷,柔和了些许。
萧楠看着她,忽然觉得,或许师尊并非真的不懂“情”,只是她被“太上忘情诀”束缚得太久,己经忘了该如何去感受了。而他要做的,就是帮她一点点找回这种感觉。
【系统:检测到目标人物沉默时间超过一盏茶,道心波动指数4.9!建议宿主乘胜追击,扩大战果!】
“师尊,”萧楠放缓了语气,“你说,要是有一天,你遇到了一个让你愿意放弃修炼,愿意为他奋不顾身的人,你会怎么做?”
子桑淮稚的动作猛地一顿,抬眸看他,眼神锐利如剑:“痴人说梦。大道在前,岂会为区区一人动摇?”
“我只是说‘如果’嘛。”萧楠被她看得有点心虚,挠了挠头,“万一呢?”
“没有万一。”子桑淮稚合上话本,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徒弟想毁我道心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,“修炼一途,最忌心有旁骛。你伤势己愈,明日起,每日的早课加倍。”
“啊?不要啊师尊!”萧楠哀嚎起来,“我错了,我不该胡说八道的!”
子桑淮稚却不理他,起身走到书架前,将那几本话本小心翼翼地放好,位置就在《太上忘情诀》旁边,显得有些格格不入,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和谐。
萧楠看着那排话本,心里偷偷乐了——不管师尊嘴上怎么说,她能把这些话本和道经放在一起,就说明它们在她心里,己经有了不一样的分量。
第二天一早,萧楠正苦着脸做早课,就见一只信鸽落在了院中的石桌上,嘴里还叼着个小竹筒。他眼睛一亮,连忙跑过去取下竹筒——这是宗门传讯用的信鸽,通常意味着有任务。
打开竹筒一看,果然是掌门的手谕,让他即刻前往议事殿一趟,有重要任务委派。
“终于有任务了!”萧楠兴奋地挥了挥拳头,总算不用每天对着师尊那张冷脸做早课了。他快步跑到书房,向子桑淮稚报备。
子桑淮稚正在打坐,听到他的话,缓缓睁开眼:“何事?”
“掌门让我去议事殿,好像有任务。”萧楠笑得像只偷腥的猫,“说不定又是去凡间呢!”
子桑淮稚的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:“凡事小心。”
“知道啦师尊!”萧楠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,没注意到他走后,子桑淮稚指尖凝出的灵力,久久没有散去。
议事殿里,掌门正和几位长老商议着什么。看到萧楠进来,掌门笑着招了招手:“萧楠,你来的正好。”
“弟子萧楠,见过掌门,见过各位长老。”萧楠拱手行礼。
“免礼。”掌门递给她一份卷宗,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萧楠接过卷宗打开一看,里面记载的是关于凡间一个小国的异常情况——近来该国怪事频发,先是井水无故变浑,接着又有百姓声称看到鬼影,人心惶惶。玄天宗在凡间的眼线探查后,发现是有低阶妖魔在作祟,还夹杂着不少人心怨念,形成了一股不小的邪气。
“这等小事,派些外门弟子去就行了吧?”萧楠有些疑惑,这种级别的任务,还不至于劳动掌门亲自召见。
“此事看似简单,实则不然。”掌门叹了口气,“那国的太子近日大病不起,据说是中了邪。而这邪气,竟与一种失传己久的禁术有关。我怀疑,背后可能有邪修在捣鬼。”
萧楠神色一凛:“邪修?”
“只是怀疑,尚未证实。”掌门道,“派你去,一是因为你刚处理完豫州城的怨灵事件,有经验;二是因为你的灵根纯净,不易被邪气侵扰。此行的主要任务是查清真相,若真有邪修,不必硬拼,及时传讯回宗即可。”
“弟子明白!”萧楠拱手道,“保证完成任务!”
“嗯。”掌门点点头,“你今日便出发吧。对了,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“子桑长老知道此事吗?”
“弟子己经向师尊报备过了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掌门笑了笑,“有子桑长老在,我们也放心些。”
萧楠心里一动:“掌门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子桑长老说,她近日正好要下山历练一番,顺便……护你一程。”掌门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,“不过她再三叮嘱,不可让你知道,免得你分心。”
萧楠强忍着笑意,一本正经地说:“弟子明白!弟子一定专心任务,绝不辜负宗门和师尊的期望!”
从议事殿出来,萧楠乐得差点蹦起来。他就知道,师尊嘴上说着让他独自历练,心里肯定还是放心不下。
回到忘尘峰收拾行李时,萧楠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。他看到师尊站在窗边,背对着他,看似在看风景,实则肩膀微微绷紧,显然是在听他的动静。
“师尊,弟子要出发了!”萧楠背着行囊走到门口,故意大声说,“您放心,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务,给您争光!”
子桑淮稚转过身,脸上没什么表情:“去吧。”
“那弟子走啦!”萧楠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忘尘峰,刚转过山脚,就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峰后掠出,隐入了云层中。
他笑着摇了摇头,加快了脚步。这次的凡间之行,有师尊在暗中保护,他心里踏实多了。更重要的是,他又有机会让师尊见识一下凡间的“情”了——无论是亲情、友情,还是爱情,他都要让师尊明白,这些并非道心的阻碍,而是让生命更加完整的点缀。
忘尘峰上,子桑淮稚站在窗边,看着萧楠远去的背影,首到再也看不见,才缓缓转过身,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排话本上。她拿起一本《牡丹亭》,指尖在“情之所至,生者可以死,死可以生”那一行字上停顿了很久,眸底的波澜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。
“情之所至……”她轻声念着,像是在问自己,又像是在问这空旷的书房,“真能如此吗?”
窗外的仙鹤不知何时飞了回来,嘴里还叼着一朵刚开的梅花,轻轻放在了窗台上。子桑淮稚看着那朵梅花,忽然想起萧楠在豫州城买给她的桃花簪,指尖微微一动。
或许,这次的凡间之行,她真的能找到答案。
她转身拿起佩剑,身影一闪,消失在了原地。书房里,只留下那排静静躺着的话本,和窗台上那朵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梅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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