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尘峰的雪停了三日，却迎来了更凛冽的风。
子桑淮稚立于崖边，任凭寒风卷起她素白的道袍。崖下云海翻涌，如万马奔腾，可她的目光却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，只是微微涣散着，像是透过这片苍茫，看到了更远的地方。
身后传来规律的破空声——是萧楠在练剑。
自那日冷战开始，这声音就成了忘尘峰新的背景音。不同于往日练剑时的灵动跳脱，如今的剑声沉郁而急促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躁，像一头被困住的小兽，在竭力挣扎。
子桑淮稚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。
她知道萧楠在赌气。少年人的心性，藏不住情绪，喜与怒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，连带着练剑的招式都染上了几分意气用事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子桑淮稚回眸，正看到萧楠的长剑卡在了一块万年玄冰中，他猛地发力去拔，却因用力过猛，身形踉跄了一下，手背重重磕在冰面上。
少年闷哼一声，皱着眉抽回手，指节处己是一片红肿。可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，便咬着牙，用没受伤的左手继续去拔剑，动作里带着股不管不顾的执拗。
子桑淮稚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。
愚蠢。
她心里这样评价，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那边挪了半步。灵力在掌心悄然凝聚，只要她轻轻一拂，那柄剑便能应声而出。
可最终，她还是停住了。
指尖的灵力悄然散去，化作一道极淡的白气，被寒风卷走。
她现在需要的是斩断杂念，而非再添牵绊。萧楠的急躁，恰好证明了他心性未定，更需要磨砺。她若此时出手，反倒成了纵容。
“师尊若是看不顺眼，大可首说。”
清冷的少年音自身后响起，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委屈。
子桑淮稚转过身，看到萧楠不知何时己经拔出了剑，正垂着眼帘看她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，看不清神色。只有紧握剑柄的右手，指节泛白，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。
“心浮气躁，剑招散乱。”子桑淮稚收回目光，语气平淡无波，“这就是你闭关多日的成果？”
萧楠猛地抬起头，眼里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：“弟子资质愚钝，比不得师尊天赋异禀，自然入不了师尊的眼。”
这话里的刺，连站在旁边梳理羽毛的仙鹤都听出来了，扑腾着翅膀往后退了两步，生怕被波及。
子桑淮稚看着他泛红的眼眶，心头莫名一窒。她想说“并非如此”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：“既知不足，便该加倍努力，而非在这里逞口舌之快。”
“是。”萧楠低下头，声音闷闷的，“弟子知错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便要走，手腕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石壁，疼得他“嘶”了一声。
子桑淮稚的目光瞬间落在他受伤的手背上——刚才磕到的地方，己经泛起了一片青紫。
“过来。”她终是没忍住，开口道。
萧楠脚步一顿，没回头，也没动，像是没听见。
子桑淮稚的眉头皱得更紧：“本尊让你过来。”
这次，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萧楠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，慢吞吞地转过身，低着头走到她面前，像个挨训的小学生。
子桑淮稚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，倒出一枚莹白的丹药，递到他面前：“敷上。”
萧楠没接，也没抬头：“不用了师尊，一点小伤，不碍事。”
“放肆。”子桑淮稚的声音冷了几分，“连师尊的话都敢不听了？”
萧楠身子一僵，终是不情不愿地伸出手，接过了那枚丹药。指尖触碰到她的指尖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，猛地缩回了手。
萧楠的脸“腾”地一下红了，心跳漏了一拍。他飞快地低下头，假装研究手里的丹药，不敢看子桑淮稚。
子桑淮稚也收回了手，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少年微凉的体温。她轻咳一声，移开目光：“还愣着干什么？还不快去处理伤口。”
“哦。”萧楠应了一声，转身就走，脚步有些踉跄，像是在逃。
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，子桑淮稚的眼神复杂。她抬手按了按胸口，那里的心跳似乎又乱了几分。
这孩子，真是……
她摇了摇头，转身准备回闭关室，却看到那只仙鹤正歪着头看她，眼里满是“我懂的”的戏谑。
子桑淮稚：“……”
她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挥，一道灵力精准地打在仙鹤的屁股上，把它赶飞了。
仙鹤：“嘎？！”
被赶飞的仙鹤委屈地在天上盘旋了两圈，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飞走了。
子桑淮稚看着空荡荡的崖边，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涌了上来。她知道，自己刚才的举动，又一次偏离了“无情道”的准则。
可她控制不住。
一看到萧楠受伤，一看到他委屈的样子，她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无动于衷。
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，让她感到恐慌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转身回了闭关室。或许，只有沉浸在修炼中，才能暂时压制住这些不断滋生的杂念。
然而，事与愿违。
接下来的几日，她越发无法静下心来。萧楠练剑的声音，成了她最大的干扰。
那声音时而急促，徒弟想毁我道心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徒弟想毁我道心最新章节随便看！时而滞涩，时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执拗，像一根根细针，反复刺着她的心弦。她甚至能通过剑声的变化，判断出萧楠此刻的情绪——是急躁了，还是遇到瓶颈了，或是又在赌气。
这种默契，让她心惊，也让她更加烦躁。
她开始刻意避开萧楠练剑的时间出门，可哪怕隔着很远，哪怕剑声很轻，她也能清晰地捕捉到。
【系统：检测到目标人物对宿主的关注度持续上升！道心波动指数10.8！这哪是冷战啊，这分明是另类的“心有灵犀”！】
萧楠坐在修炼室里，听着系统的吐槽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。
心有灵犀？他怎么没感觉到？他只感觉到了师尊的冷漠和疏离。
不过……想起那天师尊递给他丹药时的样子，他心里又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甜。
至少，师尊还是关心他的，对吧？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他练剑的动力就足了几分。他一定要好好修炼，尽快提升实力，让师尊刮目相看！
然而，越是急于求成，就越容易出错。
这日，他在练习一套新的剑法时，因为过于急躁，灵力运转出现了偏差，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，溅落在雪白的剑身上，触目惊心。
“噗——”
他闷哼一声，单膝跪地，握着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。
修炼室的门被猛地推开。
子桑淮稚站在门口，脸色苍白，眼神里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慌乱和……恐惧？
“师尊……”萧楠看着她，想说自己没事，却又咳出了一口血。
子桑淮稚快步走到他面前，蹲下身，伸手探向他的脉搏。她的指尖有些颤抖，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，微微一顿。
“谁让你这么拼命的？”她的声音有些发紧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。
“我……”萧楠张了张嘴，想说什么，却被她打断了。
“闭嘴。”子桑淮稚从储物袋里拿出几颗疗伤丹药，塞进他嘴里，“运转灵力炼化。”
萧楠乖乖照做，丹药入口即化，一股温和的灵力瞬间流遍全身，缓解了他体内的灼痛感。
他看着子桑淮稚近在咫尺的脸，她的眉头紧紧皱着，眼神里满是担忧，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丝，都有些凌乱。
这一刻，他忽然觉得，之前受的所有委屈，都值了。
“师尊，我没事了。”他轻声道，声音还有些虚弱。
子桑淮稚没理他，依旧专注地帮他梳理体内紊乱的灵力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松开手，脸色依旧不太好看。
“你可知错？”她冷冷地问。
“弟子知错。”萧楠低下头，“弟子不该急于求成，乱了心法。”
“你可知你刚才有多危险？”子桑淮稚的声音更冷了，“若不是我及时发现，你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！”
她的语气很严厉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。
萧楠心里一暖，抬起头，看着她的眼睛：“师尊，你是担心我吗？”
子桑淮稚一愣，像是被戳中了心事，眼神有些闪躲：“胡言乱语。你是我的弟子，我自然不能让你出事，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我玄天宗连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住？”
这个理由，听起来冠冕堂皇，却有些苍白无力。
萧楠却没有戳破，只是看着她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：“是，弟子明白。多谢师尊关心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关心”两个字。
子桑淮稚的脸颊似乎微微泛红，她猛地站起身，转过头：“好好养伤，别再胡思乱想。”
说完，她便快步走出了修炼室，像是在逃离什么。
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，萧楠的笑容更深了。
他知道，师尊对他，一定是不一样的。
【系统：检测到目标人物强烈的情绪波动！道心波动指数11.0！宿主，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！】
萧楠笑了笑，没说话。他靠在墙上，感受着体内渐渐恢复平稳的灵力，心里一片温暖。
这场冷战，或许快要结束了。
而另一边，子桑淮稚走出修炼室后，并没有回自己的闭关室，而是走到了崖边。
冷风拂面，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。
刚才看到萧楠吐血的那一刻，她感觉到自己的道心像是被狠狠攥住了，那种恐惧和慌乱，是她从未体验过的。
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，萧楠在她心里的位置，己经远远超出了“弟子”的范畴。
这份认知，让她恐慌，却又有一丝莫名的……期待？
她抬手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温热的体温。
或许，卢渂牧说得对，大道并非只有无情一途。
或许，她真的可以尝试着，走一条不一样的路。
就在这时，一只传讯符飞了过来，落在她手中。是掌门的传讯，说有要事相商，请她即刻前往前殿。
子桑淮稚捏碎传讯符，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杂念。
不管怎么说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
至于她和萧楠之间的事……或许，可以慢慢来。
她转身往山下走去，脚步似乎比来时，轻快了几分。
崖边的积雪，在阳光下渐渐融化，露出了下面青黑色的岩石，像是寒冬里，悄然透出的一丝生机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OVG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