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雾翻涌如墨，那巨大的身影在其中缓缓显形。
它约莫三丈来高，通体由森白的骨骼构成，关节处缠绕着浓郁的黑雾，两颗猩红的光点在眼眶中跳动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恶意。每一次呼吸，都有无数细碎的怨魂在它口鼻间进进出出，发出凄厉的尖啸。
“怨骨兽！”卢渂牧的脸色凝重起来，“没想到三百年了，它不仅没被封印磨灭，反而吸纳了这么多怨气，变得更强了。”
“吼——！”
怨骨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，黑雾猛地向三人席卷而来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腐蚀灵力的恶念。
“小心！”子桑淮稚低喝一声，冰蓝色的灵力屏障瞬间扩张，将黑雾挡在外面。但那黑雾仿佛有生命般，不断撞击着屏障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，屏障上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。
“这怨气能腐蚀灵力！”萧楠脸色一变，连忙运转灵力护住自身。
“它的核心在胸口那块黑色的晶石上。”子桑淮稚的目光落在怨骨兽胸口，那里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晶石，正散发着浓郁的怨气，“打碎它！”
“明白！”卢渂牧应了一声，折扇展开，化作一道流光射向怨骨兽的胸口。
“铛！”
折扇狠狠砸在黑色晶石上，发出一声脆响，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。怨骨兽吃痛，咆哮着抬起巨爪，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拍向卢渂牧。
卢渂牧身形灵动，轻盈地避开巨爪，折扇一挥，数道金色的灵力刃射向怨骨兽的关节处。
“师尊，我来帮你！”萧楠大喊一声，长剑出鞘，化作一道青色的闪电，攻向怨骨兽的后腿。他知道自己修为尚浅，正面硬刚肯定不行，只能想办法牵制。
子桑淮稚没有说话，身形一晃，己经出现在怨骨兽的头顶。她指尖掐诀，绝尘剑自动出鞘，悬浮在她面前，剑身流转着冰蓝色的光芒。
“凝！”
随着她一声轻喝，无数道细小的冰棱在她身前凝聚，瞬间化作一柄巨大的冰剑，带着凛冽的寒气，首刺怨骨兽的头颅。
“吼！”
怨骨兽感受到威胁，猛地抬头，张开巨口，喷出一股浓郁的黑雾。黑雾在空中化作一张巨大的鬼面，试图吞噬那柄冰剑。
“破！”
子桑淮稚眼神一冷，冰剑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，将黑雾组成的鬼面斩碎。但就在这时，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——刚才怨骨兽喷出黑雾的瞬间，她仿佛看到黑雾中闪过萧楠受伤倒地的画面。
“嗯？”
她心头微动，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迟滞。就这一瞬间的功夫，怨骨兽己经抓住机会，巨爪横扫，拍向她的腰侧。
“师尊小心！”萧楠的声音带着惊恐。
子桑淮稚回过神，想要避开己经来不及。她只能猛地侧身，巨爪擦着她的腰侧划过，带起一片血花。
“师尊！”萧楠目眦欲裂，不顾一切地冲向怨骨兽，长剑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，“我杀了你！”
“萧楠！”子桑淮稚低喝，想要阻止他，却因为腰间的伤势，气息一阵紊乱。
卢渂牧见状，立刻牵制住怨骨兽的注意力：“萧师弟，冷静点！”
萧楠此刻己经红了眼，哪里听得进去。他眼中只有师尊受伤的样子，心中的愤怒和担忧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。他的剑法变得不再精妙，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，疯狂地攻击着怨骨兽的腿部。
“铛铛铛！”
长剑不断砍在骨甲上，发出刺耳的声响，却收效甚微。怨骨兽被他烦得不行，猛地一脚踹出。
萧楠猝不及防，被狠狠踹中胸口，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，重重地撞在岩壁上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
“萧楠！”子桑淮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她看着萧楠苍白的脸，看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，腰间的伤口似乎也变得更痛了。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涌上心头，像是愤怒，又像是心疼，还有一丝……恐惧。
这种情绪让她体内的灵力瞬间变得狂暴起来，冰蓝色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，周身的温度急剧下降，连周围的黑雾都被冻结成了冰晶。
“这是……”卢渂牧惊讶地看着子桑淮稚，“她的力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稳定？”
子桑淮稚没有理会他，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怨骨兽，眼神冰冷得像万年寒冰，却又带着一丝疯狂的炽热。
“你该死。”
她轻声说道，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。
下一秒，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。
“嗤啦——！”
一道耀眼的冰蓝色剑光闪过，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。
等众人反应过来时，只见怨骨兽胸口的黑色晶石己经出现了一道裂纹，而子桑淮稚则站在它的身后，绝尘剑上滴落着黑色的液体，散发着刺鼻的气味。
“吼——！”
怨骨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，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，骨骼缝隙中的黑雾疯狂地逸散出来，像是在哀嚎。
“趁它病要它命！”卢渂牧反应最快，折扇再次化作流光，狠狠砸在黑色晶石的裂纹上。
“咔嚓！”
黑色晶石应声碎裂。
“吼——！”
怨骨兽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咆哮，庞大的身躯开始寸寸瓦解，最终化作一堆白骨，被周围的黑雾吞噬殆尽。
随着怨骨兽的死亡，周围的黑雾开始渐渐散去，露出了落魂渊原本的模样——一片荒芜的山谷，遍地白骨，中心处有一个巨大的祭坛，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。
危机暂时解除。
子桑淮稚却像是没听到一样，她转过身，一步步走向萧楠，脚步有些踉跄。
萧楠挣扎着想要站起来，却因为伤势太重，刚一抬头，就看到子桑淮稚走到了他面前。
“师……师尊……”他张了张嘴，声音沙哑。
子桑淮稚蹲下身，伸出手，想要触碰他的脸，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她的指尖微微颤抖，眼神复杂地看着他，有担忧，有愤怒，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慌乱。
“谁让你冲动的？”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我……”萧楠想解释，却被她打断了。
“闭嘴。”子桑淮稚的语气依旧冰冷，但动作却很轻柔。她拿出疗伤丹药，小心翼翼地喂到萧楠嘴里，又拿出手帕，轻轻擦去他嘴角的血迹。
她的动作很生涩，甚至有些笨拙，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杀伐果断、行云流水的子桑淮稚。
萧楠愣住了，怔怔地看着她。阳光透过散去的黑雾照下来，落在她的脸上，给她清冷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。她的眉头紧紧皱着，眼神里满是担忧，腰间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血迹，染红了她素白的道袍。
这一刻，他觉得之前受的所有伤都值了。
【系统：检测到目标人物强烈的情绪波动！道心波动指数12.0！宿主，她真的很担心你！】
萧楠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他看着子桑淮稚近在咫尺的脸，忍不住轻声道：“师尊，你受伤了……”
子桑淮稚这才想起自己的伤口，她低头看了一眼，不在意地说：“无妨。”
她说着，又拿出一瓶丹药，递给萧楠：“自己上药。”
萧楠接过丹药，却没有立刻使用，而是看着她：“师尊，你也上药。”
子桑淮稚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点了点头，拿出伤药，准备处理自己的伤口。可她的伤口在腰侧，自己上药很不方便，刚一抬手，就牵扯到了伤口，疼得她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“师尊，我帮你吧。”萧楠连忙道。
子桑淮稚看了他一眼，萧楠的眼神很真诚，带着一丝担忧和……期待？
她沉默片刻，终是点了点头：“嗯。”
得到肯定的答复，萧楠心里一阵狂喜。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，小心翼翼地挪到子桑淮稚身边，打开药瓶，挤出里面的药膏。
药膏是淡绿色的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萧楠的手指有些颤抖，他深吸一口气，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子桑淮稚的伤口上。
他的动作很轻，很温柔，生怕弄疼了她。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，两人都微微一怔。
萧楠的脸瞬间红了，心跳如鼓。他不敢抬头，只能低着头，专注地给她上药。
子桑淮稚的身体也有些僵硬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指尖的温度，还有他略显笨拙的小心。这种感觉很陌生，却并不讨厌。腰间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酥麻感，传遍全身。
她看着萧楠认真的侧脸，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头，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。
这个孩子……
卢渂牧站在一旁，看着眼前这一幕，眼神复杂。他轻轻叹了口气，转身走向祭坛，给他们留下了独处的空间。
有些风景，注定不属于他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萧楠才上好药，帮子桑淮稚系好道袍。他低着头，不敢看她：“师尊，好了。”
“嗯。”子桑淮稚应了一声，声音有些不自然，“你也赶紧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。”
“哦。”萧楠乖乖点头，开始给自己上药。
两人一时无言，山谷里只剩下风吹过白骨的“呜呜”声。
“刚才……”子桑淮稚突然开口，“谢谢你。”
萧楠猛地抬头，眼里满是惊讶：“师尊，你说什么？”
子桑淮稚避开他的目光，看向远处的祭坛：“我说，刚才谢谢你提醒我。”
虽然她最后还是受伤了，但萧楠的提醒，她听到了。
萧楠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暖暖的。他咧开嘴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：“能为师尊做事，是弟子的荣幸！”
看着他灿烂的笑容，子桑淮稚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但她的眼神，却柔和了许多。
“祭坛那边好像有异动。”她转移话题，站起身，“我们过去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萧楠也连忙站起来，虽然胸口还有些疼，但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。
两人走到祭坛边，卢渂牧正在研究上面的符文。
“怎么样？有什么发现吗？”子桑淮稚问道。
卢渂牧摇了摇头：“这些符文很古老，看起来像是一种献祭阵法，但具体是献祭给谁的，我还没看出来。”
萧楠凑过去看了看，只见那些符文扭曲诡异，像是一只只挣扎的鬼爪，看得他头皮发麻：“这些符文好诡异，感觉有点眼熟。”
“眼熟？”子桑淮稚看向他，“你在哪里见过？”
“我也说不上来。”萧楠皱着眉头，努力回想，“好像是在一本古籍上见过类似的图案，但记不清了。”
“不管是什么阵法，先毁掉再说。”子桑淮稚眼神一冷，抬手一道剑气射向祭坛。
“等等！”卢渂牧连忙阻止，“这些符文似乎和整个落魂渊的空间相连，如果强行毁掉，可能会引发空间坍塌！”
子桑淮稚的剑气在距离祭坛一寸的地方停住，她皱起眉头：“那怎么办？”
“只能先破解阵法。”卢渂牧道，“但这需要时间。”
子桑淮稚点头：“那我们分头行动。卢少主，你负责破解阵法。萧楠，你跟我一起清理周围残留的怨气，防止有漏网之鱼。”
“好。”两人同时应道。
萧楠看着子桑淮稚的背影，心里美滋滋的。师尊刚才叫他“萧楠”，而不是“你”，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？
【系统：检测到宿主傻笑！目标人物道心波动指数11.8！宿主，革命尚未成功，同志仍需努力！】
萧楠哼了一声，在心里反驳：那也比你这个只会吐槽的系统强！
他快步跟上子桑淮稚的脚步，两人并肩走向山谷深处。阳光透过稀薄的黑雾照下来，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紧紧依偎在一起。
子桑淮稚能感觉到身边少年轻快的步伐，还有他时不时投过来的、带着温度的目光。她的心里，那股莫名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，像投入了石子的湖面，久久不能平静。
她知道，自己的道心，己经在这个少年的影响下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而这种变化，让她感到恐慌，却又有一丝……期待。
或许，卢渂牧说得对，大道并非只有无情一途。
或许，她真的可以尝试着，走一条不一样的路。
只是，这条路充满了未知和挑战，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。
但至少此刻，看着身边少年灿烂的笑容，她觉得，这条未知的路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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