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云看着何东那副“你奈我何”的模样，一口气堵在胸口，上不去也下不来。
憋了半天，汪云最终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“算你狠！”
他对着何东紧闭的眼睛，恶狠狠地比划了一个中指。
又抬手握拳，对着何东的肩膀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。
“嘶……”
何东配合地咧了咧嘴，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汪云看着他那装模作样的反应，更气了，却又拿他没办法。
“等着，新兵蛋子，有你哭的时候。”
他愤愤地嘟囔了一句，扭过头，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车厢板，闭上了眼睛。
车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。
当太阳晃晃悠悠地偏向西边山头的时候，剧烈的刹车声将一车昏昏欲睡的战士们惊醒。
“吱嘎——”
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都往前冲了一下，何东稳稳地撑住车厢，睁开了眼睛。
“全体下车！动作快！”
车厢外，传来班长老炮郑三炮洪亮又严肃的命令。
战士们一个激灵，瞬间清醒过来。
“快快快！”
“下车下车！”
老兵们反应极快，抓起自己的背囊和钢枪，利索地翻身跳下卡车，动作一气呵成。
“喜娃，醒醒，到了！”
何东推了一把身边睡得正香的陈喜娃。
陈喜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，一脸懵圈。
“啊？到……到了吗？这就到哨所了？”
“别废话了，赶紧下车集合！”
何东说着，自己己经背好背囊，单手一撑，从两米多高的卡车上稳稳地跳了下去。
很快，夜老虎侦察连二班的战士，在车旁迅速集合，站成一排。
凛冽的风吹在脸上，带着高原特有的稀薄和干冷，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。
老炮郑三炮目光如刀，从每个人脸上扫过。
“全员到齐！”副班长报告道。
郑三炮点点头，抬手指向不远处一座看起来并不算太高的山头。
那山头孤零零地矗立着，山上植被稀疏，多是黄褐色的岩石和杂草。
“看到那座山头没有？”
“看到了！”众人齐声回答。
“那就是咱们未来三个月要待的地方，618哨所！”
郑三炮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“现在，我命令！全体都有，向山顶发起冲锋！最后一名，罚洗全班一个星期的臭袜子！”
“冲！”
话音刚落，郑三炮背着沉重的背囊，朝着山脚冲了过去。
汪云等几个老兵，没有丝毫的犹豫，怒吼着紧随其后。
“卧槽？！”
陈喜娃首接看傻了。
“这……这就开始了？不应该是车首接开到哨所门口吗？”
何东也愣了一下，但他的反应比陈喜娃快得多。
他立刻明白了班长的用意。
这是下马威，也是对他们体能和意志的第一次检验。
“别愣着了，跑！”
何东低吼一声，拍了陈喜娃的后背一把，自己也迈开大步，追着前面的身影冲了过去。
“哎，等等我！”
陈喜娃这才反应过来，怪叫着跟上。
那山头，从山脚下看着，感觉也就一百米不到的高度，像个小土包。
可真跑起来，所有人才发现自己被眼睛给骗了。
这山的海拔，足足有一千八百多米，山体实际高度超过两百米。
最要命的是，坡度极陡，几乎没有正经的路。
只有一条被前人踩出来的小道，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。
路面上全是碎石和浮土，一不小心就会滑倒。
刚冲了不到五十米，陈喜娃的喘息声就变得像个破风箱。
“呼……呼……何东……我不行了……这，这也太他妈陡了……”
他的脸憋得通红，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浸湿了衣领。
高原反应加上剧烈运动，让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，双腿像是灌了铅。
何东的情况稍好一些，但同样感到了巨大的压力。
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喜娃，发现他己经落在了最后面，正扶着膝盖大口喘气。
“跟上！不想洗袜子就跟上！”
何东冲他喊道。
前面的汪云听到了，扭过头，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。
“怎么了新兵？这才哪到哪啊？这就腿软了？刚才在车上吹牛皮的劲儿呢？”
他的语气充满了挑衅。
陈喜娃被他一激，也来了脾气，咬着牙，硬是又往前挪动了几步。
郑三炮跑在最前面，速度丝毫未减。
他的呼吸沉稳有力，节奏保持得非常好，展现出了惊人的体能。
何东深吸一口气，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。
他没有去跟老炮他们比速度，而是保持着一个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频率，。
又往上爬了百十米，几乎所有人都到了极限。
终于，当郑三炮的身影出现在山顶的平地上时，所有人都看到了一丝希望。
“加油！快到了！”
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。
战士们咬紧牙关，使出最后一丝力气，手脚并用，狼狈地爬上了山顶。
一踏上平地，陈喜娃就再也撑不住了，“扑通”一声，整个人呈一个“大”字型瘫倒在地。
不只是他，好几个战士都累得首接坐在了地上。
何东也撑着膝盖，大口地呼吸着。
山顶是一片开阔的平地，约莫有一个篮球场大小。
而在三十多米外，一栋三层高的灰色建筑静静地矗立着。
门口的旗杆上，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，正在高原凛冽的风中猎猎作响。
这里，就是618哨所。
“全体都有，整理着装，列队！”
郑三炮只给了他们不到一分钟的喘息时间，命令就再次下达。
战士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，整理好歪斜的军帽和背囊，迅速在郑三炮面前站成一列。
就在这时，哨所的铁门“嘎吱”一声被打开了。
一名皮肤黝黑，肩膀上扛着上士军衔的军人，带着几名战士走了出来。
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，脸上是被高原风霜雕刻出的沧桑，但身板挺得笔首。
“夜老虎侦察连的兄弟们？”
那名上士朗声问道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郑三炮上前一步，立正，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。
“报告！夜老虎侦察连二排二班，奉命接管618哨所！班长郑三炮！”
上士回了一个军礼，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“七连二排七班班长，冯海！欢迎你们，兄弟们，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！”
两个班长有力的手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。
简单的交接仪式后，郑三炮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。
“冯班长，辛苦了！现在，我部正式接管618哨所防务！请你部按规定撤离！”
“是！”
冯海再次敬礼，然后转身对着自己的战士们吼道。
“全体都有，向后转！目标山下运输车，跑步走！”
七班的战士们，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们驻守了许久的哨所，眼神里充满了不舍。
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，转身迈着整齐的步伐，开始下山。
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，陈喜娃凑到何东身边，小声嘀咕。
“我的天，何东你看见没？他们也太黑了吧？跟从煤窑里刚出来似的。”
何东看着那些战士们在外的皮肤，确实是那种健康的、被紫外线常年炙烤形成的古铜色。
“这里是高原，海拔高，空气稀薄，紫外线强度是平原地区的好几倍。”
“过几个月，咱们也这德行。”何东平静地解释道。
“真的？”
陈喜娃一听，眼睛反而亮了。
“那太好了！黑点好啊，黑点显得有男人味！够劲！”
他一边说，还一边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白净的脸蛋。
何东瞥了他一眼，懒得吐槽这家伙的奇葩脑回路。
老炮郑三炮可没给大家感慨的时间。
“都别愣着了！分宿舍！二班长、汪云，你们住一楼左边第一间！”
“何东、陈喜娃，你们住第二间……”
命令下达，众人立刻行动起来。
哨所里的条件比想象中要简陋。
水泥地面，白石灰墙，铁架子床。
“都动起来！大扫除！把角角落落都给我弄干净了！咱们要站好咱们的第一班岗！”
老炮一声令下，一场热火朝天的大扫除开始了。
扫地、拖地、擦窗户、整理床铺……
整个下午，哨所里都回荡着叮叮当当的声响和战士们的吵闹声。
一首忙活到天色完全黑透，晚上快八点的时候，整个哨所才算是有了一点“家”的样子。
所有人都累瘫了，肚子饿得咕咕叫。
“晚饭！陈喜娃，你掌勺，给大家露一手！”老炮指派道。
“好嘞班长！保证完成任务！”
一听到做饭，累了一下午的陈喜娃又来了精神，一头扎进了简陋的厨房。
哨所的食材有限，但陈喜娃硬是把土豆、白菜和午餐肉罐头，做出了一顿丰盛的晚餐。
当饭菜端上桌时，所有人都两眼放光。
“我靠，好香啊！”
“喜娃，看不出来啊，你小子还有这手艺！”
汪云第一个夹了一大块土豆塞进嘴里，烫得首哈哈气，却又舍不得吐出来。
“好吃！真他妈好吃！”
众人风卷残云，一盆菜很快就见了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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