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的微光，像一把锋利的、冰冷的刀，划破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，毫不留情地，刺入了指挥部的帐篷。
帐内，一片狼藉。
西分五裂的桌案，撕裂的军装，散落一地的文书……无声地诉说着昨夜那场近乎毁灭性的、理智与欲望的惨烈战争。
萧定山己经穿戴整齐，只是那身笔挺的军装，却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死一般的沉寂与颓败。他坐在唯一还算完好的椅子上，背对着那张凌乱的行军床，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石像。
他没有回头，也不敢回头。
昨夜发生的一切，像一场最荒唐、也最羞耻的噩梦。他，那个以钢铁意志著称的、不败的战神，竟然……被药物控制，像一头最原始的野兽，对他心中那束最纯粹、也最神圣的“光”，做出了最亵渎、最不可饶恕的事情。
他不仅玷污了她，更……彻底玷污了自己那份可笑的、自以为是的骄傲。
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。
更不知道，该如何面对，那个因为这份玷污，而变得更加丑陋、也更加无法割舍的、自己的内心。
在他身后，顾海棠也己经默默地穿好了衣服。那件被撕破的护士服，己经被她整齐地叠好，放在一旁。她身上，换上了一件萧定山的、宽大的衬衫，那衬衫穿在她纤细的身上，显得空空荡荡，更衬得她那张在晨光中毫无血色的脸，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。
她没有哭，也没有闹。
她只是安静地、默默地整理好自己，然后，缓缓地从床上坐起。
她看着那个留给她一个冰冷而僵硬背影的男人，眼中那抹深沉的哀伤，己经褪去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……超然的、仿佛己经看透了一切的平静。
她知道，昨夜，是“先生”的毒计。
但同时，也是她……将计就计的、一场赌上了自己所有尊严与清白的、最疯狂的豪赌。
她赌的，就是萧定山在被欲望彻底吞噬后，是否还残存着最后一丝，对她的“人性”。
现在看来，她赌赢了。
虽然过程惨烈，虽然代价巨大。
但她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，彻底地、无可挽回地，将自己，与眼前这个男人的命运，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。
从今往后，他欠她的，不再仅仅是一份愧疚，一份补偿。
而是一份……永远也还不清的、足以让他用一生来偿还的——债。
她缓缓地开口，声音因为昨夜的嘶喊而变得有些沙哑，却异常的平静。
「将军，天亮了。」
萧定山的身体，因为她这句平静的话，而猛地一震。他那紧握着的拳头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。
他依旧没有回头。
他怕一回头，看到她那破碎的样子，自己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，会彻底崩溃。
「……你走吧。」他从牙缝里，挤出了这三个字。声音干涩得像是要裂开。
「我会……给你一笔钱，一匹快马，一份安全的通关文牒。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，南方也好，海外也好……从此以后，再也不会有人，能伤害到你。」
这是他能想到的、唯一的补偿方式。
让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，让她远离自己这个……玷污了她的魔鬼。
然而，顾海棠却轻轻地摇了摇头。
「将军，我不走。」
她的回答，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萧定山的背影，猛地僵住。他缓缓地转过头，第一次，在天亮之后，正视这个被他亲手摧毁的女孩。
他看到，她的脸上，没有他想象中的怨恨、恐惧与屈辱。
只有一种……让人心悸的、平静的哀伤。
「为什么？」他的声音，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「将军，」顾海T棠看着他，一字一顿地说道，“昨夜，您不是在羞辱我。您只是……病了。”
“一个人生了病，需要的是医治，而不是逃避。”
“我说了，我是来做您的光的。光，是不会在黑暗最深重的时候，抛弃它的主人的。”
她的话，像一把最温柔的刀，再一次，狠狠地、精准地，捅进了他那颗早己防线尽失的心脏。
他看着她，嘴唇翕动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他所有的语言，在她这种近乎“神性”的、伟大的“宽恕”面前，都显得那般苍白，那般可笑。
顾海棠从床上缓缓地走下来，赤着脚，一步步地，走到他的面前。
她伸出那双冰凉的、微微颤抖的手，轻轻地，捧住了他那张写满了痛苦与自我厌恶的、英俊的脸。
「将军，」她仰着头，用一种从未有过的、近乎怜悯的眼神，看着他，“您不必愧疚，也不必自责。”
“我知道，这一切，都不是你的本意。”
“我只问您一句话。”
她的眼神，在这一刻，变得无比的、无比的认真。
“从今往后，您……还愿意相信我吗？”
这个问题，才是她今夜所有付出的、真正想要得到的——答案。
她要的，不是他的补偿，不是他的愧疚。
而是他那份……最后的、毫无保留的、绝对的——信任。
萧定山看着她那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、倒映着自己丑陋模样的眼睛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，都在被反复地炙烤与审判。
信任她？
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，一个可能是间谍的女人，一个……刚刚被他用最野蛮的方式占有的女人。
他该如何去信任？
可是……
他又如何能不去信任？
不去信任这个，在他最黑暗、最丑陋的时候，唯一一个没有抛弃他，反而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来“治愈”他的女人？
他的内心，在进行着最后一场、也是最惨烈的天人交战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。
他终于缓缓地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伸出手，将眼前这个正在微微颤抖的、娇小的身体，紧紧地、紧紧地，拥入了怀中。
那拥抱的力量之大，几乎要将她的骨骼都揉碎。
他将脸，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，像一个迷失了方向、终于找到了唯一港湾的孩子，发出一声压抑的、充满了无尽痛苦与解脱的呜咽。
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。
但这个拥抱，己经说明了一切。
这是他最后的、也是最彻底的——投降。
而顾海棠，被他紧紧地抱着，感受着他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体温，她缓缓地、缓缓地，闭上了眼睛。
在她那低垂的、无人看见的眼帘之下，一抹冰冷的、计划得逞的、胜利的寒芒，一闪而逝。
她知道，从这一刻起。
这座堡垒，最核心的、也是最坚固的大门，己经被她……彻底攻破了。
通往那个名为“清源计划”的、最终极的机密的道路，己经向她，完全敞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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