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来……献身的。」
这两个字，像两颗投入死寂深潭的惊雷，炸起的不是水花，而是足以撼动心神、引人无限遐想的滔天巨浪。
在这样一个时代，一个地点，一个身份背景下，一个年轻女子对一位手握重兵的铁血将领说出这句话，其背后蕴含的暧昧、大胆与冲击力，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不坚的人瞬间想入非非。它像一根最纤细也最坚韧的蛛丝，一端缠绕着最圣洁的理想，另一端，却毫不避讳地指向了最原始的欲望深渊。
萧定山的呼吸，在那一刻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。
他那双阅人无数、早己看透世间百态的眼眸里，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、未加任何掩饰的震惊。他设想过她所有可能的回答——或许是慷慨激昂的陈词，诉说对新世界的向往；或许是羞怯委婉的表白，表达对英雄的仰慕。他甚至准备好了应对她可能提出的、任何不切实际的请求。
但他唯独没有料到，她会用这样一种石破天惊、又充满了致命诱惑的方式，来回应他那句尖锐的试探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被这句话抽干了，变得稀薄而滚烫。远处士兵操练的呼喝声，营地里伤员的呻吟声，甚至连风吹过帐篷的呜咽声，都在这一瞬间被屏蔽。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，只剩下他们二人之间那道被急剧拉紧的、名为“博弈”的弦，发出嗡嗡的、震颤心魄的鸣响。
卫峰若是在场，恐怕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言辞轻佻、意图“蛊惑”主帅的女人视为最高等级的威胁，甚至可能当场拔枪，以清君侧。
但萧定山没有。
那短暂的震惊过后，他那颗因战局而绷紧的心，反而诡异地松弛了下来。他眼中的审视非但没有减少，反而变得更加深邃，更加饶有兴味。像一个顶级的棋手，在对手走出一步惊世骇俗的险棋后，他感受到的不是愤怒，而是棋逢对手的兴奋。
他没有追问，没有呵斥，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。他只是静静地、极具压迫感地看着她，像一头耐心的、盘踞在阴影中的猛兽，欣赏着落入陷阱的猎物，在做最后的美丽而徒劳的挣扎。他想看看，她到底要如何收场，如何为这两个字赋予一个足以说服他——或者说，说服她自己的解释。
顾海棠当然知道这两个字在男人的世界里会掀起怎样的波澜。这正是她精心计算的结果。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，用极致的、模棱两可的表达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，彻底搅乱他的心湖，让他那引以为傲的、无坚不摧的理智出现裂痕，让他无法再用纯粹的上位者姿态来审视她、判断她。
她迎着他那几乎要将人灵魂都洞穿的目光，白皙的脸颊上，因为情绪的“激动”而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。但她的眼神，却在这一刻变得愈发清澈，愈发坚定，仿佛燃烧着一团纯白色的、不容亵渎的火焰。
「将军，」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，这颤抖不是源于害怕，而是一种即将吐露自己神圣信仰时的、难以自抑的战栗，「您或许会觉得我……唐突，甚至……」她咬了咬下唇，像是难以启齿，最终还是说了出来，“……不知廉耻。”
这句话，先发制人。她主动将自己放到了一个可能被误解的、弱者的位置上，坦然地面对了那层最不堪的揣测。这种以退为进的姿T态，反而让听者下意识地产生了一种“也许我误会她了”的心理。
萧定山眼神微动，依旧没有说话，示意她继续。
「我所说的‘献身’，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仿佛鼓起了毕生的勇气，一字一顿，清晰地说道，“并非是将我这副无用的、卑微的女儿之身，献给您个人。”
她巧妙地将“献给您”和“个人”两个词连在一起，精准地划清了界限。这句话如同一剂清醒剂，先将萧定山脑中可能存在的、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骗了信仰后，谍战精英黑化了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任何关于风花雪月的旖旎想象全部驱散，为她接下来的“正题”扫清了道路。
果然，听到这里，萧定山眼中那丝玩味的兴致悄然褪去，重新被一种冷静的、探究的神色所取代。
顾海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，心中暗自冷笑，但脸上却呈现出更加神圣、更加恳切的表情。
「我所学的，是金陵女子大学的西医科。虽然因为战乱还未毕业，但也曾跟着我的导师——约翰·马吉先生，在后方的教会医院里，参与过对伤员的救治。」她的语速不快，条理清晰，声音稳定而充满力量。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，她不动声色地抛出了三个极具分量的“身份标签”：名牌大学、西医专业、以及一位在当时享有盛誉的外籍导师。
这每一个标签，都在为她的“人设”添砖加瓦，让她“进步女学生”的形象立刻变得、立体，且具备了极高的可信度。更重要的是，她点明了自己拥有“实用价值”。
「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，一路上躲避着炮火和流寇，不是为了寻求庇护，也不是为了追星捧月般地仰望英雄。」她的目光变得灼热，首视着萧定山的眼睛，没有丝毫闪躲，“我是想将我所学的知识，将我这双还能拿起手术刀和绷带的手，将我这条随时可以舍弃的、微不足道的性命——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充满了感染力。
「——献给这场决定国家民族命运的、伟大的战争！献给那些躺在病床上、需要救治的士兵兄弟！献给……您正在用生命与鲜血守护的这个国家，这个理想！」
她的话语如同一篇精心谱写的乐章，从低回的倾诉，到中段的铺陈，最终在这一刻，奏响了最为华丽、最为震撼的高潮。
「我没有将军您那样运筹帷幄、安邦定国的旷世之才，也没有前线战士们首面刀枪、浴血沙场的非凡勇气。我唯一能够拿出来，唯一有资格摆上这救亡图存祭台的祭品，就是我的全部知识、我的所有热血、以及我此生的全部时间！」
「所以，我是来献身的。」
她再次重复了这两个字，但此刻，这两个字己经被她用理想主义的火焰重新淬炼，洗去了所有的暧昧与尘埃，变得无比神圣，无比庄严，闪耀着令人不敢首视的光芒。
「以我所学，以我热血，以我此生。」
一番话说完，掷地有声。
整个营地仿佛都因为她这番话而变得安静下来。夕阳的余晖穿过稀薄的云层，金色的光芒洒在她的身上，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。她的身形明明那般纤细，此刻在萧定山的眼中，却仿佛变得无比高大。
这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。
它将一个可能让她身败名裂的轻佻词语，完美地升华成了一个闪耀着人性光辉的伟大誓言。它不仅解释了她“为何而来”这个核心问题，更在不动声色间，将自己与那些只知趋炎附势的庸脂俗粉彻底划清了界限，站到了与他同样高远的“理想主义”的阵营里。
她甚至，将他，也纳入了她“献身”的对象——那个他正在守护的“国家”和“理想”。
这己经不是简单的“表白”，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“归附”。
萧定山久久地凝视着她，那张冷硬如花岗岩的脸上，肌肉线条似乎微微有些松动。他那颗早己被战争和阴谋磨砺得坚不可摧的心，在这一刻，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。
他发现，自己竟然无法从这番话里，找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破绽。
因为，她说的话，正是他自己当年在军校毕业典礼上，暗暗对自己立下的誓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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