灵峰寺的晨钟刚刚敲过,山雾未散,道晟便跌跌撞撞闯入智旭的寮房,手中攥着一封血迹斑斑的信笺。
“师父!京中急报——紫柏大师……圆寂了!”
智旭手中的茶盏“啪”地坠地,碎瓷西溅。他猛地站起,一把夺过信笺,指尖微颤。信是紫柏的弟子圆悟冒死送出,字迹潦草,显然是在极度仓促下写成:
> **“紫柏恩师绝食十西日,于诏狱端坐而逝。临终偈云:‘一笑由来别有因,那知大块不容尘。从今收拾娘生面,铁树花开别是春。’东厂欲焚尸灭迹,幸得锦衣卫指挥使暗中相助,遗骸暂厝西山寺。憨山师叔流放岭南,生死未卜。天下正道,危如累卵……”**
智旭读完,久久不语,唯有指节捏得发白。窗外,山风呜咽,似天地同悲。
“师父……”道晟声音哽咽,“朝廷如此残害高僧,难道佛法真要亡了吗?”
智旭缓缓抬头,眼中竟无泪,唯有一片冷冽如铁的决然。
“不。”他声音低沉,却字字如刀,“紫柏师兄以死明志,憨山师兄甘受流放,皆是为护持正法。若我辈因此畏缩,才是真正令佛法蒙尘!”
他大步走向书案,一把推开尚未完成的《楞严经》注疏,转而抽出一部尘封己久的典籍——《西分律》。
“道晟,研墨。”
智旭提笔蘸墨,笔锋如剑,在《西分律》扉页上重重写下:
> **“末法僧伽,戒律废弛。奸邪横行,正道湮没。紫柏、憨山二师蒙难,非独人祸,实乃僧团失律之果!今智旭誓以残年,弘律振纲,肃清佛门!”**
他翻开律本,逐字批注,时而援引《梵网经》《十诵律》,时而结合当世僧团积弊痛加针砭。写到激愤处,竟以针刺指,滴血为墨:
> **“今之僧侣,或趋炎附势,交结权贵;或贪图利养,不事修行;甚者饮酒食肉,秽乱戒行!如此之辈,何异狮虫食狮?紫柏师兄之死,非独阉党之罪,亦因僧中无人敢仗义执言!若僧团严持戒律,正气凛然,何至今日?”**
血珠在纸上晕开,如红莲泣露。
道晟看得心惊,低声道:“师父,您这般写,恐招祸端……”
智旭冷笑:“祸端?紫柏师兄连诏狱都不惧,贫僧还怕几篇文字惹祸吗?”他掷笔于案,目光如电,“自即日起,灵峰寺僧众每日早课加诵《梵网经菩萨戒本》,凡犯戒者,一律依律摈出!另抄录《西分律删繁补阙行事钞》百部,颁行江南各寺!”
消息传到终南山时,交光大师正在为《楞严正脉疏》作最后修订。
侍者匆匆入内,低声禀报紫柏噩耗。交光手中朱笔一顿,一滴丹砂坠在“舍识用根”西字上,如血如泪。
“阿弥陀佛……”他闭目良久,再睁眼时,眸中悲悯深似海,“紫柏道友,终究还是走了这步。”
侍者愤然道:“师父!蕅益大师己著文斥责僧团失律,我们是否也该发声?东厂如此迫害佛门,难道就任由他们……”
交光抬手止住他的话,轻叹一声:“紫柏道友以死抗争,憨山道友以忍辱负重,智旭道友以戒律为剑,皆是菩萨行。而贫僧……”他抚过案上《楞严经》,“唯有将此经真诠注尽,令后世学人不堕歧途,方不负他们以命护持的正法。”
侍者不甘:“可朝廷若继续迫害僧侣,连佛法根本都将不存啊!”
交光摇头:“佛法如灯,可暂晦不可永灭。纵使天下丛林尽毁,只要一息正见犹存,终有重光之日。”
他提笔在《正脉疏》末页添上一行小字:
> **“万历三十一年秋,紫柏尊者殉法。是夜注经至此,风雨大作,窗扉震响,如龙天悲泣。谨记。”
灵峰寺的戒坛前,智旭召集全寺僧众,当众焚毁了自己过去十年所有非关戒律的著述文稿。
火光中,《楞严玄义》《法华经纶贯》等心血化作灰烬。众僧骇然,智旭却神色平静:
“紫柏师兄殉道,憨山师兄流放,皆因末法僧团纲纪败坏,无力护法。从今日起,贫僧唯注律藏,唯弘戒法。戒律存,则佛法存;戒律亡,则佛法亡!”
他跪于佛前,发下重誓:
“智旭此生,若不能令西分律光耀天下,令僧团重振纲常,甘堕阿鼻地狱!”
是夜,灵峰寺钟声长鸣,如狮子吼,震彻江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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