阈限集市的空气永远弥漫着三种味道：生锈的金属味、若有若无的血腥味，以及一种类似劣质香料的甜腻气息。这三种气味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了这个漂浮平台聚集地独有的、令人不安的嗅觉标记。当黄磐阜三人踏上连接主集市的铁链时，脚下的铁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，仿佛随时会断裂坠入下方的虚无。
“这里比废弃平台热闹多了。”张薇的素描本己经翻开，铅笔在纸上快速游走，勾勒出远处平台上悬挂的奇异符号——那是用干涸血液绘制的、扭曲的眼睛图案，瞳仁里嵌着细小的齿轮，“但也更危险。”她的笔尖顿了顿，在某个符号旁标注了一个小小的惊叹号，“我的精神感知像触碰到了滚烫的铁丝网，到处都是躁动的情绪。”
林宇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反射着远处平台的火光：“根据副本奖励的货币购买力换算，这里的基础物资价格比系统商店高30%，但特殊道具更丰富。”他指着一个挂着“记忆碎片回收”招牌的帐篷，“看那里，他们收《记忆迷宫》的镜面粉尘，价格随纯度浮动。”
黄磐阜的目光掠过人群。玩家们的穿着是各个副本的混合体：有人披着《血肉古堡》里撕下来的、还在微微蠕动的皮质斗篷；有人戴着《微笑病院》的护士面具，只是面具嘴角被硬生生划成了向下的弧度；还有个矮胖男人，腰间挂满了《无尽回廊》的黄铜齿轮，走路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，像个移动的报时器。
“他们在看我们。”张薇低声说，下意识地往黄磐阜身边靠了靠。她注意到至少有七道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，其中三道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“新面孔总是会吸引注意。”黄磐阜的声音平静无波，他抬手理了理风衣领口，动作优雅得像在参加某个宴会，“尤其是刚从《无尽回廊》活着出来的新面孔。”
就在这时，一个背着巨大十字架的男人拦住了他们。十字架上缠绕着银色的锁链，链节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迹。男人脸上有一道横贯鼻梁的疤痕，眼神像鹰隼般锐利：“你们是从‘时间陷阱’里出来的？”他的声音沙哑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。
林宇警惕地打量着对方：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“不干什么。”男人咧嘴一笑，露出一颗金牙，“只是想问问，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？很高，左手戴着银色手套，笑起来像毒蛇。”
黄磐阜的指尖在风衣口袋里轻轻敲击着：“你说的是陈邪？”
男人的瞳孔猛地收缩：“你们认识他？”
“算不上认识。”黄磐阜淡淡地说，“只是打过几次交道。”
“那你们运气真好。”男人的金牙在火光下闪了闪，“三个月前，我亲眼看见他把一个整个团队的玩家变成了《血肉古堡》的肥料。那场面，啧啧……”他做了个咀嚼的动作，“所以我劝你们，离他远点。”
张薇在素描本上快速写下：【陈邪的名声很差】，旁边画了个骷髅头。
“多谢提醒。”黄磐阜微微颔首，绕过男人继续往前走。
男人在他们身后喊道：“如果你们想打听消息，可以去‘断指酒馆’找老瘸子！他知道的比谁都多！”
断指酒馆位于集市最边缘的一个平台上，与其说是酒馆，不如说是个用破木板和帆布搭成的棚子。门口挂着一串风干的手指骨，每根指骨上都刻着不同的符号。棚子里面烟雾缭绕，十几个玩家散落在各个角落，沉默地喝着一种墨绿色的液体，偶尔有人抬头，投来审视的目光。
吧台后面站着个瘸腿的老头，脸上布满了皱纹，左眼是个空洞，里面塞着一颗《记忆迷宫》的镜中石，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。他就是老瘸子。
“三位要点什么？”老瘸子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，“‘遗忘酒’五十货币一杯，‘清醒剂’八十，‘血浆果’……”
“我们想打听个人。”黄磐阜打断他，将一枚《无尽回廊》的黄铜齿轮放在吧台上——这是集市通用的硬通货之一。
老瘸子的独眼亮了亮，把齿轮扫进抽屉里：“打听谁？”
“先知。”
“哐当”一声，邻桌一个玩家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摔碎了。整个酒馆瞬间安静下来，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黄磐阜三人身上，带着震惊和一丝恐惧。
老瘸子的脸色沉了下来：“小伙子，有些名字不能随便说。”他的独眼里蓝光闪烁，“尤其是在这种地方。”
“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找他。”林宇上前一步，“听说他知道系统的秘密。”
“秘密？”老瘸子嗤笑一声，用拐杖敲了敲地面，“这世上哪有什么秘密，只有还没被撕碎的谎言。”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，“那个疯子早在半年前就该被‘格式化程序’抹掉了，能活到现在，本身就是个奇迹。”
“格式化程序？”张薇皱起眉头，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系统的清道夫。”老瘸子往杯子里倒了些墨绿色的液体，“专门处理那些知道太多、或者太‘异常’的存在。先知就是其中之一。”他的独眼看向黄磐阜，“你们找他干什么？”
“我们想知道系统的起源。”黄磐阜首视着他的独眼，“还有‘创造者’的信息。”
老瘸子的身体僵住了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：“你们真是疯了。”他从吧台下面拿出一张泛黄的纸，上面用烧焦的痕迹画着一张地图，“看到这个标记了吗？”他指着地图中央一个扭曲的符号，“这是‘数据废渊’的入口。先知就被困在那里，被无数数据流怪物围着。进去的人，十有八九都成了怪物的养料。”
“我们还是要去。”黄磐阜收起地图。
老瘸子叹了口气：“好吧，疯子配疯子，也算合适。”他又拿出一瓶暗红色的药剂，“这个给你们，‘数据流中和剂’，能让你们在废渊里多活五分钟。一百五十货币，不讲价。”
林宇刚想掏钱，黄磐阜按住了他的手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闪着银光的碎片——那是从《无声歌剧院》的寂静守卫身上得到的核心碎片。
老瘸子的独眼瞬间瞪得溜圆：“这是……‘寂静核心’？”
“够不够？”
“够！够！”老瘸子连忙接过碎片，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铅盒子里，“这玩意儿可比货币值钱多了！三位慢走，祝你们……好运。”
离开断指酒馆时，张薇回头看了一眼，发现刚才摔碎酒杯的那个玩家正鬼鬼祟祟地跟在他们后面。她碰了碰黄磐阜的胳膊，朝后面努了努嘴。
“不用管他。”黄磐阜的声音没有起伏，“他会把消息传出去的。”
“传出去？”林宇不解，“那不是很危险吗？”
“危险才好。妄雅游：阈限之院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妄雅游：阈限之院最新章节随便看！”黄磐阜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，“这样才能钓出大鱼。”
他们在集市里又转了一会儿，买了些必要的物资：几捆能燃烧的“记忆纤维”（取自《记忆迷宫》的墙壁）、一把用《血肉古堡》的肋骨打磨成的匕首、还有一个能屏蔽精神探测的“寂静徽章”。
就在他们准备找个地方休息时，集市中央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“让开！都给我让开！”
“是‘银手’！他又来了！”
“快躲远点，别被他盯上！”
玩家们纷纷向两侧退去，让出一条通道。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通道尽头走来，身形高挑，左手戴着一只银光闪闪的手套，脸上挂着优雅而冰冷的笑容。
是陈邪。
他的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，个个面无表情，腰间都挂着刻有“陈”字的令牌。他们押着一个瑟瑟发抖的玩家，那玩家的右手不自然地扭曲着，显然是被打断了。
“听说你在背后议论我？”陈邪走到那个玩家面前，蹲下身子，用戴着银手套的左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，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，“说我是‘系统的走狗’？”
玩家吓得浑身发抖，说不出话来。
“别害怕。”陈邪的笑容加深了，“我很公平的。你说我是走狗，那我就让你尝尝当‘宠物’的滋味。”他的银手套突然发力，只听“咔嚓”一声，玩家的下巴被硬生生捏碎了。
“啊——！”玩家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陈邪站起身，拍了拍手，仿佛只是掸掉了灰尘：“把他送到《微笑病院》的‘宠物房’，让护士们好好‘照顾’他。”
“是，陈大人。”黑衣人拖起哀嚎的玩家，消失在人群中。
陈邪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玩家，所有人都低下头，不敢与他对视。他的视线如同实质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，仿佛在打量一群蝼蚁。
最后，他的目光落在了黄磐阜身上。
西目相对。
陈邪的笑容没有变，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玩味和……期待？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微微颔首，像是在打招呼，然后转身，在黑衣人的簇拥下，缓缓消失在集市深处。
首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，集市里的玩家才敢大口喘气，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。
“太可怕了……”
“那个玩家只是说了他一句坏话……”
“嘘！小声点！要是被听到了……”
张薇的脸色苍白，握着素描本的手微微颤抖：“他刚才看你的眼神……”
“很有趣，不是吗？”黄磐阜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，“他在等我们去找他。”
“找他？”林宇惊讶地说，“我们不是要去找先知吗？”
“找先知，也是为了找他。”黄磐阜看向数据废渊的方向，眼神深邃，“陈邪越是想掩盖的，就越是我们要找的。”
夜幕降临，阈限集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。这些灯很奇特，有的是用《血肉古堡》的眼球做成的，有的是《无声歌剧院》的音符水晶，还有的是《记忆迷宫》的镜中烛火，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，将整个集市映照得如同梦幻与地狱的交界处。
黄磐阜三人找了个废弃的帐篷，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，明天一早出发去数据废渊。
帐篷里，张薇正在给素描本上的陈邪画像上色，她用了最深的黑色来涂他的风衣，用银色的颜料描绘那只诡异的手套，唯独在画他的眼睛时，犹豫了很久。
“你说，陈邪为什么要做这些事？”她忍不住问道，“他明明有那么强大的力量，为什么还要以折磨别人为乐？”
林宇推了推眼镜：“也许是系统的设定？或者……他本身就是个疯子。”
“不。”黄磐阜靠在帐篷角落，闭着眼睛，“他不是疯子。”
“那他是什么？”
“他是……”黄磐阜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，“一个迷路的孩子，在玩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游戏。”
就在这时，帐篷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。
黄磐阜猛地睁开眼睛，眼神锐利如刀：“谁？”
帐篷帘被掀开，一个浑身是血的玩家跌了进来，正是白天在断指酒馆跟踪他们的那个人。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，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。
“救……救我……”玩家伸出手，指向黄磐阜，“是……是陈邪的人……他们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他就头一歪，断了气。
黄磐阜站起身，走到玩家身边，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：“匕首上有剧毒，来自《血肉古堡》的‘腐心花’。”
“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？”张薇不解。
“因为他知道我们要去找先知。”林宇看着玩家的尸体，“也许……他想给我们传递什么信息？”
黄磐阜的目光落在玩家紧攥的右手上。他轻轻掰开玩家的手指，发现掌心里刻着一个模糊的符号——和老瘸子地图上标记数据废渊入口的符号一模一样，只是在符号旁边，多了一个小小的数字：7。
“7？”林宇皱眉，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黄磐阜没有说话，只是将玩家的尸体拖到帐篷外，用石头掩埋了。回来时，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。
“明天我们提前出发。”他说。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有种预感。”黄磐阜看向帐篷外漆黑的夜空，“陈邪不会让我们那么轻易地找到先知。”
夜色渐深，阈限集市的喧嚣渐渐平息，只剩下风吹过铁链的呜咽声，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。
张薇靠在林宇身边睡着了，脸上还带着疲惫和不安。林宇则在借着帐篷外微弱的光线，研究着那张通往数据废渊的地图。
黄磐阜没有睡。他坐在帐篷角落，闭着眼睛，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，仿佛在弹奏一首无形的乐曲。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陈邪的笑容，那个优雅而残酷的笑容，像一个解不开的谜题。
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，这次去数据废渊，不仅仅是寻找先知那么简单。或许，他们会找到一些关于这个系统，关于陈邪，甚至关于他自己的……惊人秘密。
而那个刻在玩家掌心里的数字7，到底代表着什么？是警告？还是某种提示？
黄磐阜的嘴角，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、难以捉摸的笑容。
游戏，似乎越来越有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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