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依依瘫坐在冰冷的地毯上，背靠着墙壁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，仿佛灵魂己被抽离。失败的耻辱、被看穿的恐惧、以及计划彻底破产的绝望，如同三重枷锁，将她牢牢钉在原地，动弹不得。
李默蹲在她面前，目光如冰，静静地等待着。他没有催促，也没有威胁，但那无声的压迫感，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窒息。
良久，楚依依的嘴唇微微动了动，声音干涩沙哑，如同梦呓，不带一丝情绪起伏，开始讲述：
“我们……是一群同学……看不惯日本人，看不惯汉奸……想……做点什么……”
“我们觉得……你是最大的汉奸……杀了你……就能震慑所有人……”
“计划……很简单……我……来接近你……用我自己……做诱饵……趁你……最没有防备的时候……动手……”
“刀……是他们给的……他们说……淬了毒……见血封喉……”
“方法……是她们教我……怎么……勾引男人……”
“他们……他们说……这是为了国家……为了死去的同胞……是……光荣的牺牲……”
她断断续续地说着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，没有隐瞒，也没有添油加醋，甚至没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。她仿佛己经放弃了所有希望，只是在陈述一个既成的事实。
李默静静地听着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但当听到“刘铮给的刀”、“苏婉教她勾引男人”时，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冰冷的寒芒。
楚依依说完，缓缓抬起头，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，那是恳求：“李局长……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……计划是我同意的……要杀要剐，我都认了……求你……放过我父亲……他跟这件事……一点关系都没有……我恨他当汉奸……但他……从小到大……从没亏待过我……他是个……好父亲……”
首到此刻，她仍在维护那个她所“憎恨”的父亲，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。
李默看着她，心中那股因被刺杀而起的怒意，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——一种对愚蠢的愤怒，对牺牲品的怜悯，以及对幕后操纵者的极度厌恶。
这些所谓的“同伴”，躲在后面，用空洞的口号蛊惑一个无知少女，让她献出身体和生命，自己却藏在安全的角落里！比敌人更可恨！
“你的那些‘同伴’，”李默的声音冰冷地响起，打破了沉寂，“现在在哪里？”
楚依依身体猛地一颤，眼中瞬间恢复了警惕和抵抗，她拼命摇头：“不！我不知道！我不会告诉你的！你杀了我吧！事情是我做的，跟他们无关！”
她宁愿死，也不愿出卖那些曾经一起宣誓、一起热血沸腾的“同志”，尽管他们对她做出了那样不堪的事情。
李默冷笑一声，站起身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：“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？你以为你不说，我就找不到他们？楚依依，你太天真了。你死了，你父亲楚明远……就是下一个。窝藏、甚至可能资助刺杀皇军要员家属的凶手……这个罪名，足够你楚家满门抄斩，你信不信？”
“你……！”楚依依猛地抬起头，眼中爆发出惊恐和极致的愤怒，“卑鄙！无耻！李默！你不是人！你冲我来！别动我父亲！”
李默对她的咒骂无动于衷，眼神依旧冰冷：“选择权在你。带我去找他们，或者……我现在就可以通知特高课，去‘请’你父亲过来喝茶。你猜，山本大佐会不会像我一样……给你选择的机会？”
冰冷的威胁，如同最锋利的刀，精准地刺中了楚依依最脆弱的地方。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，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父亲因自己而遭受灭顶之灾！那些日本人的手段，她听说过，那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！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楚依依发出一声绝望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，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，身体因极度的痛苦和挣扎而剧烈颤抖！
一边是誓死不愿背叛的“同志”情谊（尽管他们背叛她在先），
一边是生养她、她口中怨恨却无法割舍的父亲的性命！
这是一个残酷到极致的选择！无论选哪一边，都将让她万劫不复！
“魔鬼！你是魔鬼！李默！你不得好死！！”她疯狂地咒骂着，眼泪终于决堤而出，混合着绝望和无力感，汹涌而下。
李默冷漠地看着她崩溃，没有丝毫动容。乱世之中，对敌人的仁慈，就是对自己的残忍。他必须揪出那些躲在暗处的老鼠，永绝后患，同时也……彻底打醒这个愚蠢的女孩。
漫长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后。
楚依依的哭声渐渐微弱，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。她缓缓抬起头，脸上泪痕交错，眼神中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摧毁后的、死寂般的麻木。
她看着李默，嘴唇翕动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吐出几个字：
“……我带你去……”
每一个字，都仿佛带着血泪。
她选择了背叛。
为了父亲。
李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，但很快恢复冰冷。他伸出手：“地址。”
楚依依颤抖着，报出了一个地址——那个位于武汉大学附近、破败不堪的废弃仓库。
李默记下地址，转身走到电话旁，拨通了一个号码：“疤脸，带几个人，开车到帕兰朵酒店后门等我。要安静。”
放下电话，他看向依旧瘫坐在地、仿佛失去灵魂的楚依依，冷冷道：“起来。跟我走。让你亲眼看看，你誓死要保护的……都是些什么东西。”
楚依依麻木地站起身，踉跄着跟在李默身后，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线的木偶。
她亲手，为自己和那些曾经的“同伴”，打开了通往地狱的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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