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中央,疤脸和老枪与五名百战老兵的战斗,依旧在激烈地进行着。双方势均力敌,陷入了胶着的僵持状态。金属碰撞声、拳脚到肉声、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怒吼声交织在一起,充斥着整个空间,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。
李默端坐在沙发上,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场中的缠斗,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扶手。他看似悠闲,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,评估着每一个细节。疤脸的凶悍凌厉,老枪的沉稳老辣,五名老兵的血性配合……这一切,都如同数据流般汇入他的脑海。
然而,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。李默心中清楚,这里虽然是相对僻静的富人区,但如此激烈的打斗动静,持续太久,难保不会引起夜间巡逻的日伪警察或宪兵的注意。一旦有外人介入,事情就会变得复杂、不可控,甚至会严重威胁到他精心布置的潜伏计划。
必须速战速决!
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指令,瞬间在他脑中定格。
他缓缓地、从容不迫地……站起了身。
这个简单的动作,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,瞬间改变了整个客厅的气场!
原本聚焦于中央战场的所有目光,刹那间,全部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!
楚明远浑身一颤,眼中充满了敬畏和期待,仿佛看到了救世主降临。
疤脸和老枪在激斗的间隙瞥见局长起身,心中一震,攻势更加凌厉,试图尽快解决对手,为局长扫清障碍。
那五名老兵也感受到了那股骤然降临的、无形的压迫感,攻势不由得微微一滞,心生寒意。
而反应最强烈的,莫过于一首将主要注意力锁定在李默身上的王副官,以及因嫉妒而快要发疯的陈子安。
李默起身的瞬间,王副官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!一股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窒息般的压力扑面而来!那不仅仅是因为对方即将加入战团,更是一种气场上的绝对碾压!他之前所有的冷静分析和战术构想,在这一刻,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!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猛虎盯上的羚羊,生死,只在对方一念之间!
他几乎是本能地、猛地向后撤了半步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,摆出了八极拳最具爆发力的起手式——两仪桩!双脚不丁不八,重心沉稳,含胸拔背,双臂一前一后,如同张开的弓弦,蓄满了一击必杀的恐怖力量!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技,是他敢于挑战“影狐”的最后底牌!他死死地盯着李默,眼神锐利如鹰,寻找着对方哪怕最细微的破绽,准备发动石破天惊的一击!
而楚依依的反应,则与所有人截然不同!
当看到李默站起身,明显是要亲自介入那凶险万分的战局时,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!一股巨大的、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恐惧和担忧,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她!她见过李默动手,在废弃仓库里,对付刘铮那些冲动的学生,那是碾压般的轻松。但眼前这些是什么人?是职业军人!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精锐**!他们出手狠辣,配合默契,疤脸和老枪这样的高手都一时难以取胜!李局长他……他虽然强大,但万一……万一有个闪失……
这个“万一”的念头,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恐慌!那种恐惧,远超她自身可能面临的任何危险!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!绝对不能!
几乎是出于本能,在所有人都被李默起身的气势所震慑的瞬间,楚依依猛地从沙发旁冲了出去,不顾一切地跑到李默身边,一把抓住了他正准备迈出的手臂!
她的手冰凉,微微颤抖,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。她抬起头,仰视着李默那张冷峻的侧脸,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、近乎哀求的担忧,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:
“别……别去!太危险了!求求你……别去!”
这一刻,她忘记了自己对李默那种近乎信仰的崇拜,忘记了自己立志要成为他助手的决心,只剩下一个最简单、最纯粹的念头——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!
李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怔。他低下头,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小手,看着楚依依那张苍白如纸、写满了真切恐惧和关切的小脸,以及那双盈满了泪水、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的眼睛……他额角那道沉寂的疤痕,似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、难以察觉的波动。
他习惯了孤独,习惯了杀戮,习惯了所有人都对他敬畏、恐惧甚至憎恨。这种毫不掩饰的、带着温度的担忧和触碰,对他而言,是一种极其陌生……甚至有些不适的体验。
但他并没有甩开她的手。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大约一秒钟,那万年冰封般的眼神,似乎融化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隙。他轻轻抬起另一只手,出乎所有人意料地,用指尖非常轻、非常快地拂去了她眼角即将滑落的一滴泪珠。
然后,他对着她,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、却真实存在的笑容。那笑容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嘲讽或伪装,而是带着一丝……安抚和不容置疑的自信。
“放心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楚依依耳中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让人安心的力量,“等我一下。”
说完,他轻轻但坚定地挣脱了楚依依的手。动作并不粗暴,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决断。
楚依依的手僵在半空,看着他转身走向战场的挺拔背影,看着他周身骤然腾起的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,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。但不知为何,他刚才那个笑容和那句“放心”,却像一道暖流,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中最剧烈的恐慌。她相信他!毫无理由地相信!她退后一步,紧紧捂住嘴,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可能干扰他的声音,只是用那双泪眼,死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。
而这一幕,落在一首死死盯着他们的陈子安眼中,无异于最残忍的酷刑!
楚依依对李默那毫不掩饰的关切、主动的触碰、以及李默那亲昵的拭泪和安抚的笑容……这一切,都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陈子安的心上!他嫉妒得双眼赤红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几乎要喷出火来!
“奸夫!狗男女!”他在心中疯狂地嘶吼,握着斧头的手因为极度愤怒而剧烈颤抖,“楚依依!你这个贱人!果然是为了这个汉奸才拒绝我!我要杀了你们!杀了你们!”他的理智彻底被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吞噬,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李默碎尸万段!
说时迟,那时快!
就在李默挣脱楚依依的手,转身面向王副官的刹那——
“杀!”
王副官捕捉到了李默转身时那理论上极其短暂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“破绽”!他积蓄己久的力量,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!他深知面对“影狐”这种级别的对手,绝不能有丝毫犹豫,必须一击必杀!
他脚下猛地一踩,坚硬的红木地板发出“嘎吱”一声呻吟!身体如同炮弹般激射而出!速度之快,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淡淡的残影!
他所用的,正是八极拳中最为刚猛暴烈、讲究“贴身靠打”、“硬开硬进”的杀招——迎门三不顾!一不顾生死,二不顾伤残,三不顾成败!拳、肘、肩、膝,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杀戮的武器,带着摧枯拉朽般的气势,如同狂风暴雨般罩向李默的胸腹要害!拳风呼啸,甚至带起了尖锐的破空声!这一击,凝聚了他毕生所学和全身的力气,足以将一头壮牛当场击毙!
这一瞬间,客厅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!疤脸和老枪脸色骤变,想要回援却被对手死死缠住!楚依依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,不敢再看!
面对这石破天惊、足以让普通高手瞬间毙命的恐怖一击,李默的反应,却让所有人大出意料!
他非但没有闪避,反而……迎了上去!
他的脚步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滑,身体微微一侧,同样摆出了一个古朴无华、却深得精髓的拳架!正是八极拳的顶心肘起手式!
更令人震惊的是,他的嘴角,在王副官拳风及体的瞬间,竟然勾起了一抹极其淡漠、甚至带着一丝……讥诮的弧度!
“哼。”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。
电光火石之间!
王副官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的拳头,眼看就要轰在李默的心口!
李默的手臂却如同鬼魅般后发先至,一记精准到了毫厘的小缠丝,手腕如同灵蛇般一绕一扣,竟然轻而易举地卸开了王副官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劲!同时,他的另一只手化作手刀,无声无息地切向王副官的肘关节!脚下更是如同生根,一个沉稳的震脚,身体微微一靠!
砰!啪!
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闷响!
王副官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、却又凝练无比的恐怖力量,沿着他的手臂瞬间传遍全身!他那势在必得的一击,仿佛打在了铜墙铁壁上,所有的力量都被反弹了回来!肘关节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,整条手臂瞬间酸麻!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七八步,才勉强稳住身形,胸口气血翻涌,差点一口血喷出来!
而李默,依旧站在原地,纹丝不动,甚至连衣角都没有太大的摆动。他缓缓收回手,负手而立,眼神平静地看着脸色煞白、满眼难以置信的王副官。
寂静!
死一般的寂静!
客厅中央的打斗,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下来。疤脸、老枪、五名老兵,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,仿佛见了鬼一样!
王副官……那个身手强悍、精通格杀的团副官……他凝聚了全身力量的、志在必得的绝杀一击……竟然……竟然被李默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?!而且……李默用的,分明也是……八极拳?!而且其功力之精纯、发力之巧妙、意境之深远,似乎……还在王副官之上?!
这怎么可能?!
王副官稳住身形,猛地抬起头,死死地盯着李默,脸上的表情从震惊、到骇然、再到……彻底的、无法理解的恐惧和混乱!
他的嘴唇哆嗦着,手指颤抖地指着李默,因为极度的震惊和认知的崩塌,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,语无伦次:
“你……你……八……八极拳?!你怎么会……怎么会八极拳?!而且……是……是真传?!这不可能! 八极拳……秘传……非嫡系不传!你……你一个……一个汉奸!一个日本人的走狗!你怎么可能会……会我中华正宗的八极拳?!你到底是谁?!”
他的声音充满了崩溃和绝望!作为一名自幼习练八极拳、深知其传承严苛和门户之见的武者,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!他视若珍宝、引以为傲的杀手锏,竟然在对方眼中如此不堪一击!而且对方使用的,还是同源却更为高深的八极拳!这对他精神和信念的打击,远比肉体上的挫败更加致命!
李默静静地看着他,眼神依旧冰冷,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。他没有回答王副官的问题,只是淡淡地说道:
“你的八极拳,火候还差得远。”
这句话,如同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压垮了王副官的心理防线!
他噗通一声,单膝跪倒在地,不是因为伤势,而是因为信念的崩塌和彻底的绝望!
而此刻,站在一旁的陈子安,看着心目中近乎无敌的王副官竟然一个照面就惨败,看着李默那鬼神莫测的身手,再看到楚依依那依旧充满担忧和(在他眼中)爱慕的目光……他心中的恐惧和嫉妒,终于达到了顶点,化作了彻底的疯狂!
“我杀了你!”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,完全失去了理智,挥舞着手中的斧头,不顾一切地朝着李默的后背猛扑过去!
危机,再起!
然而,这一次,李默甚至没有回头。
因为,疤脸和老枪,己经如同两道闪电,瞬间挡在了他的身后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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