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眼的白光。冰冷的空气。消毒水味浓得呛人。仪器的嗡鸣和“嘀嗒”声如同催命的鼓点。李默猛地睁开眼！
剧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！视线模糊不清，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雾。喉咙里火烧火燎，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撕裂般的剧痛！那道贯穿胸口的巨大疤痕，如同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神经上！嵌入心脏下方的位置，子弹撕裂的伤口更是传来钻心剜骨般的绞痛！他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，却被束缚带和身上缠绕的各种管线死死固定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 一声压抑的、如同野兽般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！额角的疤痕灼热地跳动着！
“病人醒了！陈主任！病人醒了！”护士惊喜的呼喊声在耳边炸响！
模糊的视线中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迅速围拢过来！为首的是陈国栋教授，他眼神锐利而凝重，俯身检查李默的瞳孔反应。
“李默同志？能听到我说话吗？”陈国栋的声音沉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李默艰难地转动眼球，视线依旧模糊，只能看到晃动的白色人影。他张了张嘴，却只发出嘶哑的、如同砂纸摩擦般的“嗬嗬”声！喉咙干裂得如同沙漠！
“别急！别说话！”陈国栋立刻制止，“你伤得很重！肺部枪伤！失血过多！现在在ICU！很安全！放松！慢慢呼吸！”
安全？ICU？李默的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，艰难地转动着。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！731解剖室！石田浩贪婪的眼神！军统的枪！子弹贯穿胸膛的灼痛！归航的漩涡！哈尔滨冰冷的雪地！还有……那道狰狞的疤痕！活剥皮肉！ 山田医官冰冷的刀！南京的枪炮！狗娃被摘出的心脏！老周消失在火光中的身影！……地狱般的景象瞬间将他淹没！巨大的痛苦和仇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！他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！仪器警报声瞬间响起！
“镇静剂！微量！”陈国栋果断下令！助手立刻注射。
药物带来的冰冷感稍稍压制了翻腾的情绪和剧痛。李默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，但眼神依旧涣散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、恐惧和……深入骨髓的恨意！
就在这时！
隔离玻璃窗外！一个身影猛地扑到玻璃上！双手死死地拍打着！一张布满泪痕、苍白憔悴、写满了狂喜、绝望和刻骨思念的脸，清晰地印入李默模糊的视线！
林晚！
李默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！瞬间停止了跳动！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！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！视线瞬间聚焦！所有的痛苦、仇恨、眩晕感……在这一刻，都被那张脸彻底驱散！
是她！真的是她！他的晚晚！
她瘦了！憔悴得不成样子！眼窝深陷，布满血丝！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，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肆意流淌！嘴唇因为激动和哭泣而剧烈颤抖着！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眼睛，此刻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、深入骨髓的心疼和无尽的恐惧！她死死地盯着他，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！
“李默——！！！” 一声撕心裂肺的、带着哭腔的呼喊，穿透厚重的玻璃，微弱却清晰地传入李默的耳中！如同惊雷！炸响在他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！
“晚……晚……” 李默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，喉咙里发出更加嘶哑的呜咽！他想抬手，想触摸她，想擦去她的眼泪！但身体如同灌了铅般沉重，动弹不得！巨大的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将他淹没！
是他！都是因为他！让她承受了这么多痛苦！让她担惊受怕！让她哭干了眼泪！让她……变得如此憔悴！他算什么丈夫？！他算什么父亲？！
“对……不……起……” 他用尽全身力气，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！泪水如同滚烫的岩浆，瞬间涌出眼眶！混合着痛苦、悔恨和无尽的爱意！他辜负了她！辜负了他们的家！
林晚看到他的眼泪，看到他嘴唇的翕动，读懂了他无声的道歉！她的心如同被撕裂般剧痛！她拼命摇头，泪水飞溅！
“不！不要说对不起！不要说！”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，却异常清晰，“你回来了！你活着回来了！这就够了！够了！！”
“我和笑笑……都在等你！一首在等你！”
笑笑！
李默的心猛地一缩！目光急切地在林晚身边搜寻！然后，他看到了！
林晚身后，磐石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小的、穿着粉色羽绒服、扎着羊角辫的身影！是笑笑！他的女儿！
笑笑似乎被妈妈激烈的情绪吓到了，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和茫然。她睁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，怯生生地看着玻璃窗内那个躺在病床上、浑身插满管子、脸色苍白可怕的“陌生人”。她似乎认不出这是爸爸了。
李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！巨大的失落和更深的痛苦攫住了他！他离开时，笑笑那么害怕！他让笑笑这么小的天使担忧，害怕！！！他……不配做父亲！
“笑笑……”林晚哽咽着，转身从磐石怀里接过笑笑，将她抱到玻璃窗前，指着里面的李默，“笑笑……你看……是爸爸！爸爸回来了！爸爸……生病了……在治病……很快就能好起来……就能抱抱笑笑了……”
笑笑看着李默，大眼睛眨了眨，似乎努力在辨认。她的小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上，奶声奶气地、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：
“爸爸……痛痛吗？”
“爸爸……痛痛吗？”
这稚嫩的、带着关切的声音，如同世界上最锋利的刀子，狠狠刺穿了李默的心脏！所有的坚强、所有的伪装，在这一刻彻底崩溃！他再也无法抑制！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呜咽！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！泪水汹涌而出！
痛！太痛了！身体的痛！心里的痛！自责的痛！辜负的痛！
但他更痛的是……让她们担心！让她们流泪！让笑笑……看到这样的爸爸！
“不……不痛……” 他拼命摇头，声音嘶哑破碎，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对着窗外的笑笑，“爸爸……不痛……笑笑……乖……”
巨大的恨意，如同淬毒的冰锥，在这一刻，深深扎入他的骨髓！石田浩！山田！1644！731！所有那些将他拖入地狱、让他妻离子散、承受无尽痛苦的恶魔！他恨！恨入骨髓！恨入灵魂！他要让他们……血债血偿！他要让他们……永坠地狱！
就在这时，李默的目光猛地扫过林晚身后！他看到了磐石！看到了青鸟！看到了他们凝重而关切的眼神！他猛地想起了什么！
资料！731的核心数据！图纸！胶卷！
他用命换回来的东西！那是石田浩的罪证！是复仇的武器！是……终结这一切的希望！
“资……料……” 李默用尽力气，嘶哑地吐出两个字！眼神急切地盯着磐石！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，牵扯着伤口，带来一阵剧痛！他咳嗽起来，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！
“李默！别激动！别说话！”陈国栋立刻按住他，厉声道。
磐石立刻上前一步，靠近玻璃窗，举起一个密封的、透明的无菌证物袋！里面，清晰地展示着那张染血的图纸残片、破裂的胶卷和日文文件碎片！
“在这里！安全！最高级别保护！” 磐石的声音沉稳有力，眼神坚定，“你放心！首长亲自下令！这是国家最高机密！正在全力破译！石田浩……跑不了！”
看到证物袋，看到那些熟悉的、染着自己鲜血的物品，李默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。他艰难地点了点头，眼神中的急切和焦虑褪去了一些，但刻骨的恨意和冰冷的决绝，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眼底。
“李默同志！你现在的任务是安心养伤！”磐石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首长命令！全国最顶尖的医疗专家团队正在集结！马上就到！一定会治好你！你……要挺住！”
听到“全国专家团队”，李默虽然意识依旧混沌，身体被剧痛和重逢的巨大情感冲击占据。但他感到了一丝本能的、模糊的不安，如同阴云掠过心头，但很快被身体的虚弱和对妻女的牵挂淹没。他更担心的是林晚和笑笑的安全。
他看向窗外憔悴的林晚和懵懂的笑笑，巨大的忧虑涌上心头。石田浩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，无处不在！他回来了，还带回了致命的证据，那个恶魔绝不会善罢甘休！她们……会不会有危险？
“呃……”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，眼神中充满了对妻女安危的深切担忧！他看向磐石，用尽力气，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！嘴唇无声地翕动：
“她……们……”
磐石瞬间明白了！他用力点头，眼神锐利如刀，声音斩钉截铁：
“放心！林晚同志！笑笑！绝对安全！最高级别保护！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！” 他特意加重了语气，既是向李默保证，也是向所有可能存在的“耳朵”宣告！
就在这时！
ICU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！伴随着清晰的、带着各地口音的普通话交谈声！声音由远及近，带着一种专业和紧迫感。
“陈主任！北京协和医院胸外科王院士团队到了！”
“上海瑞金医院重症医学科李主任团队到了！”
“广州中山医大附属第一医院感染科专家到了！”
“还有……沈阳军区总医院创伤急救中心专家……也到了！”
“好！快请进！” 陈国栋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急切，快步迎向门口。
磐石和青鸟对视一眼，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！如同出鞘的利剑！青鸟的手，无声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，身体微微绷紧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。磐石则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，将林晚和笑笑挡在身后更安全的位置，同时对着通讯器低声快速下达指令：
“‘磐石’小队注意！专家团队己抵达！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！所有人员身份二次核验！行动轨迹全程监控！非授权人员禁止靠近ICU区域！重复！最高警戒！”
李默躺在病床上，透过玻璃窗，看到了走廊尽头出现的一群穿着白大褂、神情严肃、提着各种精密仪器箱的身影。他们步履匆匆，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职业性的专注。陈国栋正与他们快速交流着，语速很快，听不清具体内容。
李默的目光扫过这些陌生的面孔。他无法分辨谁是谁，更不可能知道其中是否潜藏着危险。他只觉得这些人身上带着一种外来的、冰冷的气息，与他此刻只想与妻女独处的渴望格格不入。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更深的不安在他心底滋生。
他的目光最终落回窗外。林晚紧紧抱着笑笑，泪眼婆娑地看着他，眼中充满了担忧和鼓励。笑笑的小脸贴在玻璃上，似乎还在努力辨认这个“陌生”的爸爸。
活下去！为了她们！
这个念头如同定海神针，压下了他心中的烦躁和不安。他闭上眼睛，努力对抗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，将所有精神集中在呼吸上，集中在窗外那两张他生命中最珍贵的脸庞上。
磐石的目光如同雷达般，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进入视野的专家。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、礼貌性的微笑，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审视。他注意到一个来自南方某知名医院的、神情略显阴郁的中年专家，在路过林晚身边时，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、不易察觉地在林晚怀中的笑笑身上停留了一瞬。还有一个戴着厚厚眼镜、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年轻助手，在搬运设备时，手指似乎无意识地在仪器箱的某个特定位置了一下。
疑点？ 或许是职业习惯？或许是紧张？或许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磐石没有表露任何情绪，只是将这些细节牢牢刻在脑中。他对着通讯器再次低语：
“‘青鸟’，标记目标三号和七号。重点监控。行动轨迹记录。接触物品采样分析。’
‘收到！’ 青鸟冷静回应。
专家团队在陈国栋的引导下，快速进入ICU旁边的专用会议室，开始紧急会诊。厚重的门关上，隔绝了大部分声音。但走廊里的气氛，却因为这群外来者的到来，变得更加凝重和压抑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、紧张感和一种……无形的、如同蛛网般悄然张开的警惕。
石田浩的阴影，如同无形的毒雾，己经渗透进来了吗？还是……仅仅是磐石他们过度紧张下的杯弓蛇影？
李默对此一无所知。他只知道，他必须活下去。为了窗外那两张流泪的脸。为了那些用血换来的、足以将恶魔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。为了……最终的复仇！
胸腔内，那沉寂的金属匣，似乎感应到了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和刻骨的恨意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、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震颤。它像一颗冰冷的、沉睡的心脏，在仇恨的滋养下，悄然搏动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QZI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