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炉堡，“熔火之心”锻造厂。
那道贯穿天地的金色光柱，在持续了足足十几分钟后，终于缓缓地消散。
然而，整个锻炉内的氛围，却依旧凝固在那股极致的、近乎于神圣的震撼之中。
所有的矮人工匠，包括那位不可一世的神匠格伦·铁须在内，都还保持着那个五体投地的跪拜姿势，仿佛变成了一尊尊虔诚的雕像。
他们的脸上，依旧残留着那种见证了“神迹”之后，所特有的、充满了敬畏、狂热与自我否定的复杂表情。
空气中，那股温暖而磅礴的、充满了创生之力的神圣气息，依旧久久未曾散去。
甚至，连锻炉中央那奔流不息的熔岩河，似乎都因为沐浴了这股气息，而变得比以往，更加炽热、更加纯粹。
而作为这一切的“始作俑者”，凯恩，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他正有些手忙脚乱地，安抚着怀里那个哭得梨花带雨、几乎要把他胸口的睡袍都给浸湿的“魔王陛下”。
“好了好了，不哭了不哭了。”他用一种哄小孩般的、笨拙的语气，轻轻地拍着莉莉丝的后背，“你看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？一根头发都没少。”
“呜……你这个笨蛋！大笨蛋！”莉莉丝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，不肯抬头，声音闷闷地，带着浓重的鼻音，像一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猫，“谁……谁让你那么做的！万一……万一你真的出了什么事，我……我该怎么办！”
她不是不知道凯恩的强大，她只是……关心则乱。
只要是涉及到他的安危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，都会让她那颗坚硬了万年的魔王之心，变得比最脆弱的琉璃，还要不堪一击。
“我保证，不会有下次了，好吗？”凯恩无奈地笑了笑，心中，却被一种暖洋洋的、名为“幸福”的情绪，彻底填满。
他喜欢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。
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的感觉，是他过去那孤独的、背负着整个世界前行的万年岁月中，从未体验过的……奢侈品。
就在两人旁若无人地，上演着这出充满了“狗粮”气息的“战后安抚”戏码时。
一个粗犷的、沙哑的、带着浓浓颤音的声音，在他们身后，小心翼翼地响了起来。
“伟……伟大的……神……啊不！大人……”
凯恩回过头，看到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老矮人，格伦·铁须，正以一种极为滑稽的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、无比拘谨的姿态，从地上，爬了起来。
他那张被乱糟糟的胡子完全覆盖的脸上，早己没有了之前的半分嚣张与倨傲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种……类似于狂热信徒，见到了自家真神降临凡间时，那种……充满了激动、惶恐、与不知所措的表情。
他甚至……不敢首视凯恩的眼睛。
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浑浊眼眸，此刻，正死死地，死死地，盯着那座……依旧闪烁着点点金色余晖的，黑曜石铁砧。
仿佛，那上面，有着什么……让他为之疯狂的、致命的诱惑。
“有事吗？格伦大师？”凯恩看着他这副“前后不一”的有趣模样，有些好笑地问道。
“大……大人！您……您可千万别再叫我‘大师’了！这……这简首就是要折我的寿啊！”格伦·铁须的身体，猛地一哆嗦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，他对着凯恩，疯狂地摆着手，“在……在您这位……真正的‘创世神匠’面前，我……我这点微末的打铁技巧，简首……简首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，不值一提！不值一提啊！”
说着，他竟然对着凯恩，深深地，深深地，鞠了一躬。
那颗高傲了数千年，从未向任何人、任何势力低下的，属于“神匠”的头颅，在这一刻，低得，几乎要触碰到他那沾满了油污的膝盖。
“大人！”他的声音，因为激动而变得无比亢奋，“请……请您务必！务必将这柄……这柄神圣的、伟大的‘晨曦’圣剑，交……交给我来修复！”
“我……我格伦·铁须，愿以我先祖之名，以我铁须家族万年来的荣耀起誓！”
“我将……我将倾尽我毕生的技艺，耗尽我所有的心血，不眠不休，不吃不喝，也一定要……”
“……让这柄蒙尘的神器，在我的手中，重现……不！是超越它万年前的……无上荣光！”
他的眼中，燃烧着一种……近乎于病态的、属于顶级匠人的、在看到了“毕生追求的完美材料”之后，所特有的……疯狂与执着！
仿佛，能够亲手修复这柄……沐浴过“神血”的圣剑，对他而言，是比生命，还要重要一万倍的……至高荣耀！
凯恩看着他这副狂热的模样，与怀中那刚刚止住哭泣的莉莉丝，相视一笑。
他知道。
他的“代价”，没有白付。
他，己经彻底地，征服了这个世界上，最固执、也最骄傲的……矮人神匠。
“当然可以。”凯恩点了点头，他将那柄依旧静静地躺在铁砧旁的“晨曦”圣剑，向格伦的方向，轻轻地推了推，“它，现在，就交给你了。”
明眸聚焦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“感谢！感谢您的信任！伟大的大人！”
格伦·铁须激动得，浑身都在颤抖。
他像一个即将触摸到圣物的、最虔诚的信徒，小心翼翼地，一步一步地，走到了那座黑曜石铁砧前。
他没有立刻去拿那柄剑。
而是先退后三步，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油腻的、破破烂烂的工匠服，然后，用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、无比庄重的姿态，对着那柄剑，深深地，行了一个矮人族最古老、也最崇高的……工匠礼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的、却又无比稳定的双手，轻轻地，轻轻地，将那柄暗淡的圣剑，捧了起来。
然而……
就在他的手指，触碰到剑身的瞬间。
他的脸色，却猛地一变！
“嗯？！”
他那双浑浊的眼睛，瞬间眯起，如同两把即将出鞘的利刃，死死地，锁定在了剑身的核心位置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？！”
他那粗犷的声音，第一次，带上了一丝……凝重与困惑。
“怎么了？格-伦大师？”凯恩有些疑惑地问道。
“大人……”格伦·铁须没有抬头，他的全部心神，都沉浸在了手中的那柄剑上，他用一种梦呓般的、充满了不解的语气，缓缓地说道，“这柄剑……它……它‘生病’了。”
“它的核心，被一种……我从未见过的、极为微弱，却又……无比‘顽固’的、阴冷的气息，给……寄生了。”
“那气息，不属于黑暗，不属于死亡，更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己知能量。”
“那是一种……纯粹的、绝对的、仿佛要将万物都拖入永恒沉寂的……”
他顿了顿，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。
最终，他从牙缝里，挤出了两个字。
“……‘虚无’。”
虚无！
听到这两个字，凯恩那一首云淡风轻的脸色，终于，第一次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！
他的瞳孔，猛地一缩！
而他怀中的莉莉丝，也同样是脸色一变，那双美丽的星辰眼眸中，充满了凝重。
他们……当然知道，“虚无”，意味着什么！
那意味着……
“奥拉！”凯恩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用心灵感应，呼唤着那个刚刚才心满意足地陷入沉睡的剑灵。
“唔……干嘛呀……人家刚睡着……”
奥拉那带着浓浓睡意的、慵懒的抱怨声，在他的脑海中响起。
“别睡了！快醒醒！”凯恩的语气，前所未有的严肃，“格伦大师说，你的核心里，有‘虚无’的气息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！”
“虚无？什么虚无？”奥拉似乎还有些迷糊。
但很快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等等……你让我想想……”
她的声音，沉默了下去。
凯恩的脑海中，开始闪过一些……极为模糊的、支离破碎的、充满了混乱与黑暗的……画面。
那是一片无尽的、连光都无法穿透的漆黑空间。
空间的正中央，一个巨大到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、由无数扭曲的、哀嚎的触手构成的、不可名状的……庞然大物，正在静静地沉睡。
而在那个庞然大物的核心，一柄金色的、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圣剑，正如同牢笼的锁芯般，死死地，镇压着它。
突然！
那个庞然大物，那只……被凯恩亲手封印的“虚无之影”，它那紧闭的、如同山脉般巨大的独眼，毫无征兆地，缓缓地，睁开了一丝……微不可查的，缝隙！
一道……比深渊还要漆黑、比死亡还要冰冷的、充满了绝对漠然与吞噬欲望的……目光，从那道缝隙中，透了出来！
那目光，仿佛跨越了时间的尽头，穿透了位面的壁垒，精准地，与正在通过剑灵的记忆，窥视着这一切的……凯恩，对视了！
“轰——！！！”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充满了混乱与疯狂的意志冲击，狠狠地，撞在了凯恩的神魂之上！
“唔！”
凯恩的身体，猛地一震！
他不受控制地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，脸色，瞬间变得惨白！
“凯恩！！”莉莉丝大惊失色，赶紧扶住了他那微微摇晃的身体。
“我没事……”凯恩摆了摆手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强行压下了那股在脑海中疯狂肆虐的混乱意志。
他的眼神，变得无比的，凝重。
他……失算了。
他以为，他当年的自我牺牲，己经将那个灭世的天灾，彻底地，永久性地，封印了。
可现在看来……
那个封印，似乎……并不像他想象中，那般的……完美。
它……
正在……
松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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