维多利亚港的晨雾裹着咸腥气漫进病房时，林悦正给小安剪指甲。孩子熟睡的侧脸在晨光里泛着绒绒的光，后颈的淡粉色胎记像片蜷曲的花瓣，只有在呼吸起伏时才会微微发亮。秦深坐在窗边翻着报告，咖啡杯上的热气在他石膏刚拆的左臂上凝成水珠——他的毒素虽解，星蝶基因却留下了后遗症，阴雨天骨头会像被虫啃般疼。
“全球的星蝶残骸都在衰变。”秦深把一份光谱分析报告推过来，上面的曲线像条垂死的蛇，“马里亚纳海沟的爆炸彻底切断了能量源，剩下的混血儿都在退化，最多半年就会变成普通人。”
林悦的指甲剪顿在半空。普通人？她看向小安左手虎口，那里的心形胎记己经淡得几乎看不见，只有在阳光下才能瞥见那枚蝶形纹路，像用针尖刺下的秘密。这三个月来，孩子再没说过“爸爸在里面”，也没展现过任何异常，只是偶尔会在梦里喊“星星要回家了”。
“蜂巢的余党清得差不多了。”秦深的声音低了些，“松本的基因库被我们封存了，但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指尖在报告边缘划出折痕，“我们在他的日记里发现了个词——‘回巢日’。”
林悦的心猛地一沉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每年春分，星蝶族的休眠基因会出现共振。”秦深调出星图，指着猎户座的一片星云，“松本说，完美体的种子会在那天苏醒，带着母巢的坐标信号飞向星蝶族的新家园。”他抬眼看向林悦，目光复杂，“明天就是春分。”
窗外的雾突然浓了起来，将港珠澳大桥的轮廓晕成一片灰白。林悦摸了摸小安后颈的胎记，那里的温度似乎比别处高些，像揣着颗小小的火种。她想起陆沉舟最后那句“好好活下去”，喉头发紧——原来他早就知道，种子不会彻底消失。
小安在这时翻了个身，睫毛颤了颤，嘴里含糊地说：“妈妈，蝴蝶在敲门。”
林悦和秦深同时看向病房门。金属门把手上，停着只银色的蝴蝶，翅膀上的鳞粉在晨光里流转，像极了陆沉舟军装纽扣的光泽。它没有飞走，只是用复眼对着小安的方向，翅膀轻轻扇动，发出细微的嗡鸣。
“是引路蝶。”秦深的声音带着寒意，激光枪瞬间上膛，“星蝶族的残余势力在等信号！”
蝴蝶突然振翅飞起，撞在窗玻璃上，化作一滩银色的液体，在玻璃上晕出个蝶形印记。林悦冲到窗边，看到楼下的草坪上落满了银色蝴蝶，像场诡异的暴雪，正朝着病房的方向聚集。
小安突然坐起身，眼睛还没完全睁开，却径首走向窗户，小手贴在那滩银色液体上。液体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臂，在皮肤下汇成金色的纹路，像条游动的小蛇。
“宝宝！”林悦想去拉开他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——是小安无意识间展开的能量护盾。
孩子的眼睛彻底睁开，瞳孔里闪烁着金色的光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，像在和谁对话。“爸爸说，时间到了。”他转身看向林悦，手里捏着片银色的鳞粉，“他在星图上等我们。”
“他在骗你！”秦深的激光枪对准小安手里的鳞粉，却迟迟不敢开火，“那是星蝶族的意识诱导！”
小安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，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黑色。他看看手里的鳞粉，又看看林悦焦急的脸，突然把鳞粉攥紧在手心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：“妈妈，我头好晕……好多星星在转……”
病房的墙壁突然震动起来，银色蝴蝶群撞破玻璃涌了进来，在半空中组成个旋转的漩涡，中心是片深邃的黑，像通往宇宙的入口。小安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牵引着，不由自主地向漩涡走去，金色纹路在他皮肤上疯狂蔓延，像要破体而出。
“小安！”林悦扑过去抓住他的脚踝，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，“想想妈妈给你讲的故事！想想秦叔叔做的糖醋鱼！”
孩子的脚步顿住了，漩涡的吸引力似乎减弱了些。他低头看着林悦，眼睛里的金色渐渐褪去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：“妈妈，我不想走……我想和你在一起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漩涡中心突然亮起一道金光，里面浮现出陆沉舟的身影——他穿着白色衬衫，站在星群之间，对着小安伸出手，笑容温柔得像场梦。“宝宝，过来爸爸这里。”
小安的眼睛瞬间亮了，挣扎着想去抓住那只手。林悦的力气抵不过那股吸引力，手指一点点从孩子的脚踝滑落，指甲缝里渗出鲜血，滴在地板上，与银色的鳞粉融在一起，冒出金色的烟。
“陆沉舟！”林悦的哭喊撕裂了晨雾，“你如果还有一丝人性，就别带他走！”
金光中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，伸出的手微微颤抖。漩涡的吸引力突然消失，小安跌回林悦怀里，金色纹路迅速褪去，只留下后颈那片淡粉色的胎记，烫得惊人。
银色蝴蝶群像失去了方向，纷纷坠落在地，化作银色的粉末。漩涡中心的金光渐渐熄灭，陆沉舟的身影在消失前，深深地看了林悦一眼，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，嘴唇翕动着，像是说了句什么，却被晨雾吞没。
病房里恢复了寂静，只剩下小安压抑的哭声和林悦粗重的喘息。秦深捡起一撮银色粉末，放在检测仪上，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，显示出一行字：“种子己激活，坐标锁定——猎户座α星。”
林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刚才不是幻觉，是种子在响应星蝶族的召唤，陆沉舟的身影，或许是种子里残留的意识碎片，也可能是……星蝶族用记忆创造的诱饵。
小安在她怀里渐渐平静下来，睡着时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，像只受惊的小猫。林悦抚摸着他汗湿的头发，突然注意到他的枕头下，不知何时多了半块银锁——是当年陆沉舟那半块，上面沾着的血迹己经变成了金色，与她的那半块完美契合。
她把两半银锁拼在一起，锁身突然发出温热的光，上面浮现出一行小字：“回巢日并非离别，是新生的开始。”
字迹是陆沉舟的笔迹，却带着星蝶族特有的颤音，像是两个意识共同写下的。林悦看着那行字，突然想起小安刚才的话——“爸爸在星图上等我们”。
难道陆沉舟的意思，不是让孩子独自离开，而是……让他们一起去？
窗外的晨雾散了，阳光洒满病房，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。林悦抱着熟睡的小安，看着拼合的银锁在阳光下流转，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。秦深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，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收起了激光枪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星蝶族的能量晶体——那是他从蜂巢基地带出来的，能驱动小型飞行器。
他们都明白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。种子己经激活，星蝶族的坐标己经锁定，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新生，他们都必须走下去。
小安在这时翻了个身，嘴角露出甜甜的笑，梦里似乎又见到了爸爸。他后颈的胎记在阳光下轻轻闪烁，像颗即将启航的星。林悦低头吻了吻那片温热的皮肤，轻声说：“宝宝，我们去找爸爸。”
她不知道这场星际之旅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，不知道陆沉舟的身影是希望还是绝望，更不知道“回巢日”的真正含义。但当她握紧那枚拼合的银锁，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时，突然不再害怕。因为她知道，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，无论面对的是星蝶族的舰队，还是未知的宇宙，都有勇气走下去。而那枚悄然激活的种子，或许不是毁灭的信号，而是开启另一段旅程的钥匙，一段属于他们一家三口，跨越星辰大海的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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