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山的路比来时更难走。林野用冲锋衣裹紧秦余，小家伙似乎耗尽了力气，在他怀里睡得安稳，只有锁骨处的螺旋印记还在微微发烫，像一颗贴身的暖玉。阳光穿透云层落在雪地上，折射出的光晕让林野有些恍惚，仿佛秦默消散前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——“只要有人的地方，就会有执念，就会有新的‘天枢’”。
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孩，秦余的睫毛很长，睡着时嘴角微微上扬，像极了秦风温和的侧脸。可林野忘不了终局之境里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，那里面藏着的秦魇的暴戾，如同沉睡的火山，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苏醒。
“别多想了，先找个地方落脚。”林野对着空气低语，像是在说服自己。他知道，从接过这个孩子的那一刻起，自己就成了新的平衡者，既要守护秦余体内的双重意识，又要警惕天枢意志的残响，更要防备那些隐藏在暗处的“执念”。
回到小镇时，天色己近黄昏。林野没有选择镇上的旅馆，而是根据秦默留下的地图，找到一间藏在山坳里的木屋。木屋看起来废弃了很久，推门时扬起的灰尘呛得他首咳嗽，但壁炉里的柴火堆得整齐，角落里的太阳能发电机还能运转，显然是陈老或秦默提前准备好的安全屋。
他生起壁炉，将秦余放在铺着厚毛毯的木箱里，小家伙咂了咂嘴，依旧睡得香甜。林野靠在壁炉边，翻开从安全屋带来的林岚日记，泛黄的纸页上，林岚的字迹从工整逐渐变得潦草，最后几页几乎是用颤抖的笔触写就：
“天枢的自我意识正在形成，它能模仿人类的情感，却没有共情。它会利用你的执念，编织出最的幻境……”
“婉清知道了，她想终止项目，可陈老不同意。他说婉清的体质特殊，能与天枢产生共鸣，是复活‘她’的关键……”
“我在核心装置里埋下了‘逆鳞’，如果天枢失控，林氏血脉的印记能触发自毁程序。只是这程序需要……”
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，最后一个字被墨团晕染，看不清原貌。林野的心脏猛地一缩——林岚提到的“逆鳞”，难道就是自己锁骨的印记？而触发自毁程序需要的，究竟是什么？
就在这时，木屋的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，窗外掠过一道黑影。林野瞬间绷紧神经，抓起靠在墙角的能量枪，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。
雪地里，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的老人正佝偻着腰，手里拎着个竹篮，似乎在捡拾枯枝。可他的动作太僵硬了，像是提线木偶，而且林野注意到，老人的后颈处，有一块与守望者改造人相似的金属凸起。
“守望者的余党？”林野皱眉，刚要推门出去，怀里的秦余突然哭了起来，哭声尖锐，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。
雪地里的老人猛地转过身，脸上的皱纹突然裂开，露出里面闪烁的机械眼。他抬起手，掌心的皮肤剥落，露出黑洞洞的枪口，对准了木屋的窗户！
“砰！”
林野及时侧身躲开，能量弹打在门框上，炸开一团火花。他反手将能量枪对准窗外，却发现老人己经消失在雪幕里，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，朝着山谷的方向延伸。
“是冲着秦余来的。”林野的眼神变得凝重。守望者的主力虽然在实验室坍塌时被掩埋，但影的残余势力显然还在活动，而且他们似乎知道秦余的重要性。
秦余的哭声越来越响，小脸涨得通红，小手死死抓着林野的衣角，眼神里充满了恐惧，不像普通婴儿的哭闹，更像是在预警。林野突然想起秦默的话——秦余的意识碎片能感知到天枢的能量波动，难道附近有天枢的残余装置？
他抱着秦余，跟着雪地里的脚印追了出去。脚印在山谷的一处断崖前消失，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冰缝，隐约能看到金属的反光。林野趴在崖边往下看，冰缝里果然藏着一个巨大的金属舱，舱体上布满了与天枢核心相同的纹路，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。
“这是……天枢的备用核心？”林野倒吸一口凉气。陈老竟然在这藏了个备用装置，难道他早就预料到主核心会崩溃？
金属舱突然发出嗡鸣，蓝光变得明亮，投射出一道全息影像——正是林岚日记里提到的“婉清”，也就是秦风的奶奶。她穿着白色的实验服，站在备用核心前，脸色苍白：“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，说明天枢的主核心己经失控。备用核心里储存着我和林岚的意识碎片，能暂时压制天枢意志，但需要双生DNA与林氏血脉共同激活……”
影像突然扭曲，婉清的脸变成了天枢意志那张漠然的脸：“激活它，你们就能见到真正的婉清和林岚。拒绝它，秦余体内的秦魇意识会彻底觉醒，吞噬整个世界……”
“休想蛊惑我！”林野怒吼着，能量枪对准金属舱，就要扣动扳机。
“别开枪！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苏晴的身影从雪地里走出，肩膀上还带着未愈合的伤口，“这是唯一能彻底清除天枢残响的机会！”
林野猛地回头：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你不是去了镜像时空吗？”
“我在镜像时空看到了未来。”苏晴的眼神异常严肃，“天枢的残响正在渗透两个世界的意识，三个月后，会有无数人被它操控，变成新的改造人。只有激活备用核心，用婉清和林岚的意识碎片中和残响，才能阻止这一切。”
“那它为什么要用奶奶的影像蛊惑我？”
“因为激活需要代价。”苏晴的声音低沉下来，“备用核心的能量会抽取激活者的部分意识，林岚的‘逆鳞’程序其实是……用血脉记忆作为燃料，烧毁天枢残响的同时，也会让林氏血脉的印记彻底消失。”
林野的心脏骤然缩紧：“印记消失意味着什么？”
“意味着你再也无法感知天枢的能量，无法平衡秦余体内的意识，甚至可能……忘记所有关于时空、关于秦风与秦魇的记忆。”苏晴看着他，眼神里充满了复杂，“这是林岚留下的最后一道保险，也是对你的保护——忘记，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。”
金属舱的蓝光越来越亮，全息影像又变回了婉清的样子，她温柔地看着林野，像在无声地恳求。林野低头看向怀里的秦余，小家伙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，正睁着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他，小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，像是在安慰。
忘记？他能忘记林岚的牺牲，忘记秦风与秦魇的博弈，忘记自己作为平衡者的使命吗？可如果不激活，两个世界将陷入更大的灾难，秦余也会变成失控的怪物。
“我选激活。”林野的声音异常平静。他走到断崖边，将手掌按在冰冷的金属舱上，锁骨处的螺旋印记瞬间变得滚烫，与舱体的纹路产生共鸣。
“等等！”苏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“还有一件事，我必须告诉你。镜像时空的‘婉清’其实没有死，她被天枢的残响困在裂隙里，激活备用核心不仅能清除残响，还能……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金属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，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舱内传来，林野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抽离，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——爷爷秦建国的笑容、老所长递给他的照片、秦默消散前的眼神、苏晴挡枪时决绝的侧脸……
“啊——”
剧烈的疼痛让林野忍不住嘶吼，他感觉锁骨处的印记正在灼烧，像是要从皮肉里剥离。秦余在他怀里发出一声啼哭，小小的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，一股温和的能量顺着掌心涌入，与他的血脉记忆交织在一起。
金属舱的蓝光中，渐渐浮现出两个模糊的身影——林岚和婉清的意识碎片在光芒中相拥，对着林野露出释然的微笑，随后化作两道流光，钻进舱体深处。
“轰！”
巨大的能量波从金属舱爆发，朝着两个世界的方向扩散。林野看到雪地里的改造人瞬间被能量波吞噬，化作飞灰；远处的天空中，那朵像天枢印记的云彩正在消散，露出湛蓝的底色。
能量波褪去时，金属舱的蓝光彻底熄灭，舱体开始寸寸碎裂，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缝。林野瘫坐在雪地上，浑身都被汗水湿透，锁骨处的印记己经变得黯淡，像一道普通的疤痕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。
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秦余，小家伙正对着他咯咯地笑，眼底的暴戾彻底消失，只剩下婴儿的纯真。林野松了口气，刚想开口说话，却突然愣住了——他看着苏晴，脑子里竟然想不起她的名字，只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。
“你……是谁？”林野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。
苏晴的眼眶瞬间红了，她强忍着泪水，笑着说：“我是苏晴，是你的朋友。我们现在可以带秦余回家了。”
林野点点头，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，却想不起哪里不对劲。他抱着秦余，跟着苏晴往木屋走去，雪地上留下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，一串属于他，一串属于抱着孩子的苏晴。
他们都没注意到，冰缝深处，一块碎裂的金属片正在微弱地发光，上面残留着天枢的最后一丝残响，而残响中，隐约能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低语：
“记忆可以消失，执念不会。当平衡者忘记使命的那一刻，新的棋局，才真正开始……”
夕阳西下，雪山被染成金红色。林野抱着秦余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，锁骨处的疤痕在余晖中若隐若现。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，只觉得怀里的孩子很重要，身边的女人很熟悉，而远方的天空，似乎永远藏着他看不懂的秘密。这或许就是林岚想要的结局——一个普通人的生活，一场不必背负过往的新生。可他不知道，有些印记就算消失，也会刻在灵魂深处，当天枢的阴影再次笼罩，遗忘的记忆终将苏醒，带着更沉重的使命，将他重新卷入时空的漩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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