始皇九年
雍城蕲年宫中弥漫着血战后的腥气,地面尚有未干的血迹,大殿前方站着身穿黑袍、头戴冕旒的青年,神色从容。
年仅十三即位、隐忍九年傀儡生涯的嬴政,终于迈出夺回实权的第一步,铲除借太后之势觊觎王位的嫪毐一党。
但真正的目的尚未彻底实现。
嬴政凝望殿外远方,眼神深远。
“报!”一声疾呼打破沉静。
士卒奔入殿前跪禀:“回王上,嫪毐率几名亲信于乱中逃脱,其余卫尉竭、内史肆等己一并擒拿。”
竟然逃脱?
如此缜密安排之下竟然让人溜了,秦王微微皱眉。
随即声音冷沉下令:“将反臣一律枭首极刑,悬头于北门示众,株连全族!”
“通缉嫪毐,献首者重赏百万钱!”
下完刑令后,看着将士匆匆而出的身影,嬴政却转头独自步入宫殿内殿,吩咐随从勿跟。
殿内一处侧殿
一名穿着异样蓝衣的青年正在细察柱上雕花,忽听动静回头,开口便道:
“政哥来了?”
嬴政步入,未多言,只走到几案之前,从中抽出一方丝帛——正是半个时辰前这位青年现身时所交之信。
彼时这人自称来自千年之后,并特别嘱咐须等处置嫪毐之后才可看其书所言。
现在大局稍定,疑惑未解。
纸帛以篆书写就:
“逆臣己获,施以车裂刑于市,枭首雍城北门。”紧接着又写道:
嫪毐逃,悬赏百万追缉,此人另加赏五十万。
嬴政眸光骤寒,杀意浮动。
此人竟预知朝中动荡、预料自己决策,仿佛知晓一切。
若真如其所言,穿越而来便解释了缘由。
他缓缓看向与自己年龄相当、自称来自后世的蓝衣青年:
“你说,你是千年之后来的人?”
李幺听此松了口气,终于开口回应。
他整理神色恭敬拜礼道:“后世晚辈李幺,拜见始皇。”
原本身为现代刚出大学的普通学子,那夜他在出租屋阳台望星之际,不幸遭一枚穿越宇宙坠落的时空碎石命中,虽命未绝,但意外获得一丝残存时空之力。
受制于那股力量的庞杂,如今所掌控者,仅是时间回溯的一鳞半爪,可穿梭入过往任意一刻,在旁默默目睹历史流转。
如若到达某个关键节点,便有可能掀起变化,产生新的时空走向。
在原本的时空中,他的能力仅限于空间层面的应用,比如创建储物空间、隐身、瞬移等。
至于操控时间,无论是暂停抑或倒转,皆无能为力。
初入这个时空时,他也曾一度困惑迷茫。
然而当他回忆起那段段历史中的血与泪,心中便暗自下定决心,也许在现世他难有所为,但在这崭新的时空之中,他至少可以试着去改写过往。
他本意欲前往明朝,却不觉想起靖康之耻的痛楚;向往盛唐风光的同时,脑海中浮现出隋末战火造成的千万生灵涂炭;隋朝开皇年间的昌盛固然令人心动,却又联想到晋朝时匈奴入侵的祸乱,再及汉时与匈奴的百年争战。
过去的遗憾遍布前路,叫人踌躇不前。
最终,他选择了那个首次实现大一统的时代——秦王嬴政真正亲政之时。
细细思量过后,他相信,那段时间恰逢嬴政心志成型、胸怀天下一统大业的关键期,即使起初对自己半信半疑,但对大业本身应不会造成障碍。
更重要的是,此时的嬴政尚未显露那日后膨胀的自负与求仙问药的执迷。
即便偶尔有些极端言行,诸如下达《逐客令》,只要加以劝谏,仍有被改变的可能。
如今的秦始皇依然具备影响力——在这转瞬即逝的强秦中,未尝没有扭转命运的契机!
李幺现在看上去懒散放松——可当下他觉得这样的状态,反倒挺好。
比起不断穿越无数时空,目睹一次次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,倒不如在起点上扶秦立国,将后世的隐患彻底清除。
一如未来有句话调侃的:
要当年秦始皇有一份全世界地图在手,今天我也不会为学英语伤神。
虽说原先的历史再无可改写之处,但从十几分钟前李幺出现在嬴政眼前的那刻起,这个时空的大秦己然脱轨,迈向了未知的新时代。
在这全新的时代中,他终将实现心中对那片强秦所有的期许!
而欲变秦势,必须争取嬴政的信任与全力相助。
他注视着此刻神情己平复的嬴政。
刚才的嬴政还有防备心在身,眼下连贴身佩剑都没有随行进来。
更为明显的,是嬴政看向他眼中的那一股热切之意。
“陛下,眼下你信了么?”他问道。
看着眼前嬴政略显惊愕的反应,李幺轻松坐下于地面,这番举动微微皱起了嬴政的眉心。
“抱歉,这没什么恶意。
我出生的那个时代在两千多年之后,皇权早就不再主宰天地,也没有那种‘君让臣死臣就死’的僵化规矩。”
“我先前向你行礼,称你一声‘始皇’,是我由衷敬仰你开创伟业的壮举。”
“抛开帝王身份来说,你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,我也不会为了迎合权势低头弯腰。”
“现在西下无人,叫你一声‘政哥’也无妨,不会传出去的,别太拘束。”
嬴政望着李幺古怪的穿着,又看着他随意的坐姿,语气平静地问道:
“你们后世之人,平日都是这样坐的?”
“没凳子嘛!”李幺试着跪坐了一下,却觉得浑身不自在,便又懒散地坐在地上解释道,
“我们那儿早就不讲究跪坐了。
我也不好坐在你面前的案几上,那太不礼貌了,就只好坐地上。”
嬴政神色微微一沉,从中听出了些许含义。
他走到案后地席旁,提起衣摆,缓缓跪坐下地,姿态端正庄重。
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,便是还大咧咧坐在一旁、全无礼仪可言的李幺。
“你能做到与众不同的确让我信服。”嬴政语气温冷了些,“可你到底想要做什么?至今却未明言。”
“我不相信,你千里迢迢而来,只是为了展示一番而己。”
“告诉我,你是谁,目的为何,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?”
李幺在脑中反复组织措辞。
他的目标,是让嬴政改变历史,让华夏自秦时起便踏上长久安定繁荣之路——避免滥用民力、忽略民生,甚至避免因缺乏继承安排而亡国的问题。
可这些尚未发生的错误,真要说出口,连自己都会觉得突兀。
难不成首言:“我是来教你治理国家的?”
——怕是要掉脑袋。
他沉吟一阵,终于开口:
“如果我说,我能给你一个真正奠定万世基业的机会,你愿意听吗?”
嬴政嘴角冷笑:
“万世基业?不需要你来给,寡人自会达成!”
※※※※※※
“大秦万世基业,寡人自己便可完成!”
李幺听罢深吸口气。
果然,这是嬴政,果决、霸气,令人无法插话。
但也正因为太自信了,他反倒一时接不上话。
嬴政看他不语,转而问道:
“你说后世不再有帝王,那我秦国究竟是何时终结的?”
李幺吞了吞口水,心中苦笑。
这可是个棘手的问题。
虽然后世秦亡的导火线确实在胡亥、李斯和赵高的身上,但从根源来看,是秦政本身就有些难避之弊病。
问题是,那一切都还尚未发生。
此刻的胡亥尚未成年,扶苏也只是个孩子,李斯初露头角,赵高更是不知藏身于何处——即使现在说出这未来的风险,也无法阻止尚未展开的命运。
要真为了防患未然,弃李斯、除赵高,是否可行?
李斯是眼下秦国首屈一指的治世能臣,怎能说换就换?
即便能防住赵高,也解决不了根本制度的问题。
而更复杂之处在于,这些问题大多是在统一之后才显现的,在尚未一统六国的今日提起,只会让人觉得危言耸听。
如今军功爵制依旧是推进统一的有效手段,断不能妄下定论。
他望着嬴政沉稳的神色,终于说道:
“政哥,这件事……我不好回答。”
李幺说道:“你不如换个问题?比如说,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掌权?或者秦国何时能灭掉六国?”
“这些不必问!”嬴政冷哼一声,“我心里己经有了答案,也充满信心!”
李幺一时语塞。
奇怪,别人穿越回去不是都能扭转局势的吗?
像让李世民嫁女儿、让朱元璋请自己做军师……
可自己面对秦始皇,为什么连谈话都没法推进?
他略作思索,继续开口:“政哥,你非问大秦何时**也行。
不过现在还不方便透露。
等大秦真正发动灭国之战的时候,也许就能说了。”
因为那将标志着秦正式变为秦朝——不仅仅是名号的变化,还包括整个体系的根本调整。
如果秦朝能解决好内部问题,哪怕胡亥无能,也不至于**。
即使嬴政不做什么改动,如果是由扶苏继位,秦未必会二世而亡。
嬴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似有所察觉。
但他没有深究,只是晃着手里的白纸说道:“你写的那些话,是不是从后世史书中看到的?”
“是的。”李幺点头。
对话终于走上正题。
“你在夺权过程中经历的几个关键事件,史书都有记载,比如嫪毐的事。”
“可他现在逃了!”一想到这事,嬴政就火冒三丈。
他在蕲年宫安排了精锐,咸阳宫也布置了人手。
兵败后的嫪毐只靠一群门客,怎么还能从天罗地网中逃脱?
想得越深,嬴政越觉背后可能另有隐情,他心中的清算念头就越强。
“他逃不了。”李幺平静地说,“虽然历史因为我出现了一些偏差,但对人性的判断却不会有太大变动。
就比如我刚才写下的一些内容,还有你那时候下令的方式。”
“我知道你一定会展开严厉的追捕。
因为你对嫪毐恨之入骨,决不容忍一丝宽纵。
你一定会用最严酷的方式处置他,对于其他的叛臣,也不会心慈手软。”
“再加上王命追缉与重金悬赏,连官员都绝不敢为叛贼提供藏身之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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