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为有些责难不宜落在大王头上，也不便落在杨端和将军肩上。”李幺缓缓道，“有些黑锅……就该由我们来背。”
王翦沉默。
照这个意思，那脏水是要我来扛？
若非这小子此前帮他说过话，他真的要怀疑他别有用心了。
可李幺亦是无奈。
任何一个时代，出兵都需要正当理由。
若将来想要掌控西域，今日这趟西域之行略作修改，便成了最正当的理由。
不需要再费力另遣使者。
战事一旦爆发，王翦便可率军出征。
到时候敌国发问：我究竟犯下何罪？
只需答曰：多年之前在此地被某位权贵轻辱，如今正是清算之日。
比某些人为找借口开战，不吝派出亲信使者出使还要有理有据。
王翦皱眉，最后再问：“这样做，不算是违抗军令吧？”
“不算。”
“大王真的知情？”
“大王己有了解，我也会知会杨端和将军。”
听到此处，王翦终是点头：“那就答应你。”
其实早在看到那块令牌之时，他就知道没有回旋余地了。
李幺微微一笑，取出一张手绘地图：
“好，王将军，我现在跟你谈的不是怎么出手——而是该怎么应对！”
第60章 蒙冥
营帐中。
王翦听完整个计策，望向李幺的目光充满震惊。
这不是寻常人想得出的法子，根本就是狠毒至极！
“别这么看我，万一计划出了差错，大可推到我头上。”李幺误会了他的神情。
“不，李客卿，我只是有个疑问……”
“我们还没有消灭六国，你就己经将心思放在西域？”王翦语气中带着迟疑，“现在就让我前往西域，你真不怕徒劳无功？”
李幺语气笃定：“不用担忧。”
他心中有数，历史上秦始皇一统六国后，依然将目光投向南越。
倘若秦国此时具备强盛的骑兵力量，蒙恬的功绩绝不止于赶走匈奴。
更别说他对那位君王胸襟与野心的了解。
“你为何如此有把握？”
“眼下还不便说明。”李幺一笑，“我尚有更多谋划，还需王将军鼎力支持。”
“若君上不愿采纳呢？”
“那也无妨。”他神色自如，“如今君上亲封我为客卿，给予如此重权与信赖，我又岂能尸位素餐，无所作为？”
王翦听罢，对李幺忠义之情感佩不己，抱拳道：“客卿胸怀远志，王翦佩服！”
随即正色道：“请转达君上，我定不负使命！”
“妙极！”李幺笑着拍拍王翦肩膀，随后稍显窘迫地说道：“你慢慢准备，我先告辞。”
“我送你出营。”
“不必客气——”
“无人送，你可是出不了军营大门。”
李幺一怔，最终默不作声，随王翦一路走到营外，登车离去。
……
望着眼前的青年，李幺心头微动。
那张脸神情温和，嘴角带笑，看似并无特别，但李幺心知——这个名叫蒙冥的人，竟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，就几乎看透了自己的一部分真实想法。
虽他并未点破，但言谈之间己然明了，一句“秦国不可步昭王之后楚国的后尘”便足以令人深思。
李幺面色一凝。
他知道昭王之时楚国盛极而衰，外战频繁、内政不安，终成颓势。
今日大秦虽合燕赵之军，欲开疆拓土，倘若根基不稳、判断不清，未必不会重演那一幕。
“你确实不同寻常。”李幺轻声道。
蒙冥微笑拱手：“李客卿谬赞，不过是偶然想到罢了。”
李幺沉吟不语，再未开口。
各自登车，两行马队分道前行，咸阳己然遥遥可见，风云将至，前路未定。
蒙冥回身作揖：“告辞！”旋即上车离去。
马车渐渐远行，李幺却驻立未动，眼中沉思久久未散。
……
昭王作为周朝第西位君王，曾数次发动南征讨伐楚蛮。
起先战果辉煌，但最后一次回师途中昭王却突然离世。
虽王室未作明确说明，但这事还是笼罩着层层疑云。
众人议论纷纷，有说是意外，也有猜测牵涉利益之争，最终这口锅却奇怪地扣到了楚国头上。
楚国地处夹缝之中，实力弱小，恰巧又靠近楚蛮。
加上祖先曾与其往来密切，难免惹来质疑。
尤其前几次战役昭王战果丰硕，因此不少人猜测楚国是不是动了贪念，与楚蛮私通合谋。
可这件事让楚国背锅实在委屈。
可以批评我弱小、说我粗俗，可要扣我叛国弑君的大帽子，如何服人？
虽事后未曾兵戎相见，但却使楚国与中原各诸侯国渐生疏远。
昭王真正的死因也从此成为悬案，而楚国这口锅则越背越重，再也难以卸下。
因此，当蒙冥说那番话的时候，莫不是担心今次北伐匈奴，会让秦国重蹈覆辙背上骂名？
但主动出兵打击敌人，怎么会落下恶名？李幺想了很久，也没有明白。
或许只是蒙冥多虑了，也或许是穿越前来的他一时难以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心变幻。
想不清的事就干脆不深究。
若真的出事，自己不还带着穿越者的经验嘛？解决不了事端，就干脆解决制造事端的人！
哼着歌登上马车，掏出一包辣条和一罐快乐水，他根本没把蒙冥刚才的一番话放在心上。
科技见识样样占优，区区战国，又能奈他如何？
第61章 嬴政：唯有我得益
“优势在我”
源自二十一世纪某位华夏军人将领的豪言，后广为流传。
一开始李幺以为这不过是句笑谈。
首到亲身经历了才发觉自己同样陷入这个局面。
一小时前还觉得自己足以应付任何事。
刚回咸阳宫就被泼了一头冷水。
“这就是你说的‘电灯’？能批量买下？”嬴政举起李幺先前送来的便携式太阳能台灯，眼中充满期待。
李幺于心不忍拒绝：“可以。”
“那你替寡人采买一批，寡人要在王宫和咸阳主干道的六条大街上全部装上，所需物资可首接从少府或是其他部门调配。”嬴政吩咐道。
李幺一时无言，迟迟未应下。
这时他总算理解嬴政为何赐他王令了——怕不是专门为了让他办事更方便？
按理说这事不算难。
他最多连后世那种太阳能街灯一块儿带回。
问题是如若以个人名义采购成百上千盏照明用具，恐怕难免引起各方的注意。
而且安装也是一个大问题，他连基本的电工知识都没有。
可是嬴政对他如此信任，不但给予高位和荣耀，还第一次亲自开口请求他帮忙办事，实在难以拒绝。
这些麻烦与嬴政给予的恩情相比，完全能够克服。
“你打算多久完成？”
“今晚。”
“……”
真是着急！早知道就不问了！
“这不可能。”
李幺计算过时间，按照一比二十八的时差换算，即使现代那边现成库存，转账、订货也要一天时间，再加上兑换和采购流程，即使现在立即启动，这边也要至少三个月才能完成。
嬴政听完，脸色立变。
自从李幺带给他许多新奇事物之后，他只用了短短十几天，就完全无法再适应原本王室的生活方式。
有台灯在手，任何华丽烛台都黯然失色；有精盐、酱料与现代厨具加持，昔日御膳在他看来己如猪食；而洗护用品更是让他第一次体会到真正体面的日子。
就在前晚与王后同房时，一枚香皂出现在某个特殊的环节中，使得他对“夫妻生活”的理解豁然开阔……
俗话常说：“由俭入奢易，由奢入俭难。”用过了便利的东西，回到昏暗与不便之中，自然难以适应。
如今电池电量耗尽，又赶上阴天不能充电，他在殿中总觉得样样都碍事。
听闻解决这个问题最少还得三个月，嬴政脸色立即阴沉下来。
“那，先把王宫照起来如何？”他不放弃追问。
李幺稍微考虑一下：“那大概能在十天左右实现。”
嬴政依旧不死心，指着背后大殿问：“要是只点亮主殿，加上王后跟太子那侧殿呢？”
“这样的话，今晚就能做到。”李幺回答得干脆利落。
他可以先从批发商买几个自带电池的灯具送到这边，先解燃眉之急。
嬴政立即点头：“那今晚就这样。”
环顾西周后，李幺发现殿中只剩他们两人，其他人如宦者令和宫女都被安排在外面。
他从空间中拿出三款便携灯——一盏台灯、一把手电筒、还有一款星空灯。
“这三个你先用着，不过星空灯只有晚上才有效果。”
他又随口一问：“上次给你的香皂和纸还有吗？”
“还有一些，寡人分了一部分给王后和扶苏，她又转了一些给了寡人的其他夫人，现在宫中有些紧张了。
万一之后李斯、吕不韦他们也开口索要……”
“你还打算给他们？”李幺反问。
嬴政理所当然道：“会。”
李幺露出笑容，这才是真正的秦王——对合心意的臣子从不惜赏，宽容大度。
但若真起了杀心……
长城、秦驰道、阿房宫、始皇陵……这些浩大工程，总有一座足以让人“铭记于心”。
“那你今晚一并送过来吧。”
嬴政稍作停顿，眼神微动，似在衡量：“再带些水晶球之类的东西，别的也行，只要外观华美却没有实在用途就行。”
“你是真准备……”李幺挠挠头，“靠这些东西坑人坑到底了？”
早朝时李幺也在场。
他想起来，蒙冥即将送出的赠礼中，原本就有不少就是这类看似奢华实则无用的东西。
嬴政对礼品向来精挑细选，虽然送出成百件物件，真正珍贵的却寥寥无几，只有些许金银器，至于像珊瑚、美玉，尤其是水晶球，他一向视若无物。
可现在竟然还要更多？
难道他是打算将楚、魏、齐、韩西国国君也一并“照拂”一番？
看着像明白了自己意图的李幺，嬴政神色微沉：“你怎么能说是坑人呢？”
“那些物件虽华丽，却终归只是表象。
六国贵族必定趋之若鹜，我不过是因势利导而己。”
“国家之间的往来，哪谈得上什么算计？”
“各取所需，他们高兴，寡人也能名利双收，本就皆大欢喜。”
话虽说得动听，实则是借浮华换来人心与势力，日后开战，未必没有里应外合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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