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青禾那番石破天惊的、亵渎神明般的宣言,如同一道无形的、来自九幽地府的寒流,瞬间席卷了整个山坡。
空气,凝固了。
山坡下,那几十个刚刚还气焰滔天、状若疯魔的陈氏族人,脸上的表情,在这一刻,呈现出一种光怪陆离的、极其精彩的渐变。
那股子源于嫉妒和贪婪的赤红色,先是褪去,变成了因他那番话而引起的、巨大的错愕与茫然。紧接着,当他们的目光,下意识地扫过那片绿得发黑、在漫山枯黄中显得无比诡异的田地时,茫然,迅速发酵成了源于未知和迷信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。
“邪……邪神?”
不知是谁,用蚊子般的声音,哆哆嗦嗦地吐出这两个字。
这两个字,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所有人心中那道名为“迷信”的、最古老也最坚固的闸门。
是啊!
若不是有邪物作祟,怎么可能在这大旱到土地冒烟的时节,长出这么好的庄稼?
若不是有邪法护佑,他陈墨一个被打得半死的废物,怎么可能在几天之内,就还清了六十两的巨债?
之前所有无法理解的“奇迹”,在“邪神”这个恐怖的框架下,瞬间,都有了最“合理”的解释!
山坡上,那燥热的风,似乎也变得阴冷起来,吹在人身上,激起一片鸡皮疙瘩。那片生机勃勃的绿,此刻在他们眼中,也仿佛变成了一张张鬼气森森的、正在无声狞笑的脸。
“一派胡言!”陈有德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,他强作镇定,用折扇指着苏青禾,色厉内荏地厉声喝道,“你这妖言惑众的疯子!竟敢用鬼神之说,来蒙骗族人,恐吓长辈!我看你就是想独吞神泉,故意编造出来的谎话!”
他的声音很大,却掩饰不住那最后一丝底气不足的颤抖。
苏青禾笑了。那笑容,在众人眼中,愈发显得高深莫测,甚至带着一丝邪气。
“谎话?”他缓缓摇头,目光中充满了悲悯,像是在看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,“堂兄,无知,不是你的错。但无知,会害死你,害死你们所有人。”
他没有再看陈有德,而是举起了手中那个不起眼的、装满了“特制防虫辣椒水”的葫芦。
“神明,是仁慈的。但邪神,恰恰相反。”他的声音,变得低沉而又充满了某种诡异的仪式感,“祂,最是善妒,最是小气。祂赐予我这片土地的生机,也在这里,设下了祂的禁制。所有未经允许,胆敢觊觎这片‘祭品’的生灵,都会受到祂最恶毒的诅咒。”
他一边说,一边拧开葫芦的塞子,走到一株长势最茂盛的“山豆”藤蔓前。
“比如……”
他倾斜葫芦,将一滴稀释过的、混合了生石灰的“辣椒水”,小心翼翼地,滴在那片肥厚的、绿油油的叶子上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、仿佛滚油浇在烙铁上的声音,骤然响起!
所有人的瞳孔,在这一刻,都收缩到了极致!
他们清楚地看到,那滴看似清水的液体,在接触到叶片的瞬间,竟然,冒出了一缕白烟!而那片原本生机勃勃的叶子,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枯萎,蜷曲,变黑,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地狱之火,瞬间吸干了所有的生命力!
一股辛辣、刺鼻、闻所未闻的气味,随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
如果说,刚才苏青禾的话,只是让他们恐惧。
那么眼前这一幕,则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!
这不是人力!这是妖法!是神罚!
“啊——!有毒!”
人群中,一个离得最近的族人,发出一声惊恐到变了调的尖叫,他扔掉手里的锄头,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。
他的行为,像一个信号。
“快跑啊!沾上就要烂肉的!”
“邪神发怒了!快跑!”
人群,瞬间炸了营。
恐慌,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瘟疫。它会人传人,并且呈几何倍数增长。刚才还气势汹汹的“正义之师”,此刻彻底变成了一群抱头鼠窜的、丧家之犬。他们扔掉手中的“武器”,互相推搡,互相踩踏,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,疯了一般地逃离这片在他们看来,己经充满了诅咒和不祥的山坡。
转瞬之间,山坡下,只剩下陈有德一个人,孤零零地站在那里。
他的脸,一阵红,一阵白,最终,变成了一片铁青。他看着那些弃他而去的族人,又抬头,看了看那个站在坡地上,手持葫芦,神情淡漠如神魔的苏青禾。
他所有的算计,所有煽动的言语,在这绝对的、不讲道理的“神力”面前,都变成了一个笑话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指着苏青禾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“堂兄。”苏青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像一把重锤,砸在陈有德的心上,“回去告诉族长。我陈墨,敬他是长辈。但这片地,从今往后,是神的禁区。我,是替神看管这片‘菜园子’的仆人。”
“谁再敢踏入一步,就不再是惊扰我陈墨。”
“而是……对神不敬。”
说完,他便不再看陈有德一眼,转身,回到了家人身边。
陈有德站在原地,被那毒辣的太阳炙烤着,只觉得浑身发冷。他死死地攥着手中的折扇,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。最终,他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那把心爱的白玉折扇,狠狠地摔在地上,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。
然后,他头也不回地,带着满腔的、无处发泄的屈辱和怨毒,狼狈离去。
……
当最后一个敌人的背影消失在山下,那股紧绷到极致的气氛,才轰然散去。
“爹……”陈大牛走上前来,他看着父亲手中的那个葫芦,眼神里,充满了无法掩饰的、混杂着敬畏与恐惧的复杂情绪,“刚才……那到底是……”
“是真是假,重要吗?”苏青禾将葫芦的塞子盖好,重新挂回腰间,他看着家人那一张张惊魂未定的脸,轻声说道,“重要的是,他们信了。”
他拍了拍大牛的肩膀:“记住,对付豺狼,你不能只靠拳头。你要让它怕你,让它觉得你是一头比它更凶、更神秘、更不讲道理的猛虎。恐惧,是最高效的武器,也是最坚固的围墙。”
他没有解释那其中的化学原理,也解释不清。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,成为他身上那层最坚固的、名为“神秘”的铠甲吧。
这场危机,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,化解了。
但苏青禾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
他用“邪神”的名义,吓退了豺狼,但也等于,亲手在自己家的院墙外,画下了一个巨大的、隔绝一切的“诅咒圈”。
接下来的几天,陈家的农场,彻底成了大河村的“禁地”。
再也没有村民敢靠近后山,甚至连去那边砍柴、放羊的人,都绕道而行。关于“陈家老幺被邪神附体,在山上种毒物”的流言,像长了翅膀一样,传遍了整个村子,并且越传越邪乎。
陈家,被彻底孤立了。
但这种孤立,却也为他们赢得了最宝贵的、不受打扰的发展时间。
没有了外界的干扰,全家人将所有的精力,都投入到了田地的照料中。在充足的水源和苏青禾商城提供的、含有微量元素的“草木灰2.0版”的滋养下,那些土豆藤,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,野蛮生长。
它们很快就开出了淡紫色的小花,然后,藤蔓变得愈发粗壮,将整个梯田,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、如同绿色地毯般的植被。
苏青禾每天,都会带着二牛,对田地进行“数据勘察”。他会随机拔起一株样本,观察地下块茎的生长情况。
那一个个圆滚滚、沉甸甸的土豆,在他的“项目计划书”里,被标记为“核心资产”,也是他下一步计划的……唯一筹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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