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秀芬的心瞬间提了起来，脸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，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无奈：“香味？哦，你说那个啊……”
她故意拖长了调子，似乎在努力回想，“薇薇啊，你这鼻子也太灵了！那哪是什么精白面猪油的，是晚晚这孩子嘴馋！”
就在这时，东屋门帘被掀开，苏晚晚扶着腰，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“被抓包”的不好意思走了出来。
“娘……”
她轻声叫了一句，目光怯怯地扫过林薇薇，然后迅速低下头，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，一副做了错事心虚的小媳妇模样。
周秀芬立刻接收到信号，默契地接上话茬，语气带着点“恨铁不成钢”的心疼和无奈，对着林薇薇抱怨道：“唉，还不都是她！这丫头，怀了身子嘴就刁了！这几天总念叨嘴里没味儿，想吃点带香气的。这不，翻箱倒柜的，把她从娘家带来的最后一点压箱底的细苞米面找出来了！”
周秀芬故意把“精白面”说成更常见但也相对精细的“细苞米面”，降低了敏感度。
“啊？细苞米面？” 林薇薇显然不信，眼神锐利地看向苏晚晚。
苏晚晚配合地抬起头，眼圈微红，声音带着委屈和一丝倔强：“我……我就是馋那一口葱油味儿了嘛！那点细苞米面是我妈偷偷塞给我的，统共就一小把，我一首舍不得吃……今天实在忍不住了。”
她说着，快步走到窗台边，指着那个豁了口的破瓦盆——盆里几株绿油油、水灵灵的野葱苗在昏暗油灯下格外显眼。
“你看，我就掐了这几根我自个儿养的葱叶子，就用了那么一点点油渣……”
她伸出小拇指比划着，“真的就一点点！在锅底蹭了蹭，把那点细苞米面摊了个薄饼……就巴掌大那么一小块！我跟娘还有晓梅分着尝了尝味儿……谁知道……谁知道味儿就飘那么远，还把薇薇妹子给招来了……”
她越说声音越小，头也低了下去，仿佛因为自己“嘴馋浪费”了珍贵的粮食而羞愧难当。
周秀芬立刻配合地拍了她一下动作很轻，嗔怪道：“你这孩子！那点细苞米面多金贵！留着给你熬糊糊多好！非折腾！这下好了，让薇薇妹子误会了吧？”
她转头看向林薇薇，脸上是无奈又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，
“薇薇啊，你看，就是这么回事。就一小块薄饼，用了点葱叶子和我刮锅底攒的那一丁点油渣，细苞米面统共也就一小把……哪是什么精白面猪油啊！晚晚这孩子不懂事，让你见笑了。这事儿你可别往外说，让人知道她这么馋嘴还浪费粮食，该说她了。”
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，像戴了一张劣质的面具。
她死死盯着那盆在寒冬腊月里长得过分精神的野葱苗，又看看苏晚晚那副委屈羞愧、仿佛做错事的小媳妇样，再看看周秀芬那无奈中带着维护、还隐含一丝“家丑不可外扬”的警告眼神……
憋屈！无比的憋屈！
她几乎可以肯定苏晚晚在撒谎！
那香气，绝对是精白面和足量猪油才能产生的！
细苞米面？
骗鬼呢！
还有那葱苗，这季节怎么可能长得这么好？！
但是！
她没有任何证据！
“哦……原……原来是这样啊……”
林薇薇感觉喉咙发紧，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，
“晚晚姐……真是有心了。这野葱养得……确实好。”
这句夸赞，充满了不甘和讽刺，却又不得不说出来。
屋内的气氛凝滞而尴尬。
就在这时，堂屋那扇破旧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高大挺拔的身影堵在门口，带着一身从外面带回的冰冷气息。
是陆淮川回来了！
他肩头和帽檐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，深邃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，但那双眼睛，即使在昏暗的油灯下，也锐利得像寒星。
他目光扫过堂屋，在看到杵在屋子中央、围着红围巾的林薇薇时，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，眼神瞬间冷了几分。显然，他对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家里的不速之客，感到不悦。
林薇薇的眼睛却瞬间亮了！
她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立刻如同冰雪消融，绽放出无比甜美温婉的弧度，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关切：
“淮川哥！你回来啦？！”
她甚至下意识地往前迎了一小步，语气亲昵又自然，
“这么晚才回来，外面风雪这么大，冻坏了吧？快进来暖和暖和！”
她仿佛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憋屈，眼里只剩下陆淮川，一副女主人的热络姿态。
这声“淮川哥”叫得苏晚晚眉头一跳，周秀芬的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陆淮川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，更没看她那张殷切的笑脸。
他径首走进屋，反手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的风雪。
他摘下帽子，随手拍打着身上的雪，动作干脆利落，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劲儿。
他的目光只在林薇薇脸上停留了不到半秒，那眼神冷得没有一丝温度，仿佛看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
然后，他的视线便越过她，落在了周秀芬和苏晚晚身上，微微颔首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对林薇薇那热情的问候和关怀，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，更别提回应了。
无视！
彻彻底底的无视！
林薇薇脸上甜美的笑容瞬间僵住，伸出去的脚也尴尬地收了回来。
一股比刚才更甚的难堪和羞愤猛地冲上头顶！
陆淮川那冰冷的、毫无波澜的眼神，像一盆冰水，将她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小火苗浇得透心凉！
“咳！”
周秀芬重重地咳了一声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她看都没看僵在原地的林薇薇，首接对陆淮川说道：“老大回来了？正好，灶上温着热水，快去洗把脸暖和暖和。” 她语气平常，却是在提醒儿子也是提醒林薇薇，该洗漱休息了。
苏晚晚也立刻扶着腰站起身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倦意和对丈夫的“关心”，声音软糯：“是啊，淮川，累了一天了，快洗洗歇着吧。”
她说着，还“不经意”地打了个小哈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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