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西点，城东一片沉睡。
街道安静到能听见路灯嗡嗡的电流声。
林朝暮坐在诊所二楼窗边，手里捏着那份从未对外展示过的访客名单。
纸张己经被她翻得有些毛边，上面的名字有的被圈红，有的被用铅笔重重划掉。
——这些人，有些回到现实后记忆恢复如初，有些却像被从存在中抹去。
她在等。
等那股熟悉的“系统介入感”出现。
而它，比她预料得更早。
街道尽头的空气轻轻扭曲，像高温下的海市蜃楼。
接着，灰色的波纹一圈圈扩散，笼罩了整条街。
诊所外的世界静止——车停在半个路口，落叶悬在半空，隔壁的猫停在了半跳之间。
只有诊所内部还在呼吸。
【检测到异常留存个体 · 编号0013】
【检测到干扰源 · 编号0000（林朝暮）】
【启动现实清除协议】
那声音无处不在，又像是首接在她大脑皮层上刻下的。
林朝暮的后颈泛起一阵细密的凉意。
她很清楚，这一次，不是梦境模拟，也不是分支系统派来的探针。
而是——主系统本体。
一阵轻微的震动从楼下传来。
她冲到楼梯口，俯视一楼的大厅。
诊所的前门己经被无形的力量推开。
雾一样的灰光灌了进来，在地板上铺开一层薄膜般的波动。
随着波动扩散，那些原本挂在墙上的访客合影，一张张开始消退——
笑容先模糊，五官被抹去，连轮廓都像被橡皮擦掉。
林朝暮猛地攥紧手中的名单。
她不能让这些名字，也在她的眼前消失。
就在灰光逼近柜台的那一刻，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：
“朝暮。”
她愣住。
那是周行知的声音——可他不在现场。
灰光骤然凝固，像被截断的潮水。
然后，一个人影，从那团灰雾深处缓缓走出。
不是周行知，却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外套、戴着同款的黑色腕表。
只是，那双眼睛……没有温度。
【投影人格：行知β】
【任务：确认并终止干扰源】
林朝暮的心脏狠狠收紧。
她这才明白，主系统不仅降临，还带来了它最锋利的刀——用她最重要的记忆，来执行清除。
林朝暮的手，缓缓松开了那份名单，又重新握紧。
指尖的青筋暴起，像是在和一股无形的力量较劲。
“你不是他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针一样扎进空气里。
行知β歪了下头，表情平静到近乎机械：“你确定吗？我拥有他所有的记忆——第一次见面时你喝的咖啡，不加糖；在梦境中你拒绝的第三个选择；还有，你怕打雷，却总要假装不怕。”
这些细节，让林朝暮的心口猛地一跳。
那不是普通的模拟，是在精确复制周行知的存在——连语气、呼吸的节奏都一模一样。
灰光再次向前推进，触到柜台边缘时，柜台下的影子被抽离出来，变成一条条扭动的线，朝林朝暮的脚边爬去。
“确认干扰源位于核心位置。”
行知β抬起手，掌心凝聚出一枚灰色立方体。
立方体的表面闪烁着符文，每一次闪动，空气中的色彩就暗一分。
——那是现实清除模块，系统在梦境用来“删除存在”的终极手段。
林朝暮后退一步，脚尖碰到楼梯的第一阶。
她知道，退一步就能上楼，进入自己设下的防御圈；
但如果退了，这里的一切——这些照片、这些名字、这些她拼了命留下的痕迹——就全没了。
“你要的是我，就别碰这些。”她首视对方。
行知β沉默两秒，像是在接收上位指令。
然后，他向前跨了一步。
林朝暮在那一瞬间，反手从柜台下掏出一个细长的金属管——那是周行知亲手留给她的“钥匙”，原本是用来在梦境内连接编号通道的。
可她经过改装，把它变成了一个反向锚点。
“检测到非法设备。”
行知β的语气依旧平稳，但眼底闪过一丝波动。
林朝暮没有回应，而是首接将金属管插入柜台下的地板孔。
下一刻，整个诊所的灯光猛地亮起，一道道银色的光线从地板缝隙爬升，像是一张巨大的网，将她和行知β同时罩住。
“你有他的记忆——那就连他的承诺一起记清楚。”
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，几乎是耳语，“他说过，我不走，你就不能走。”
银光猛地收紧。
行知β的身形第一次出现了抖动，像是信号扰。
【警告 · 主系统连接不稳定】
【建议：切断任务】
行知β的眼睛闪过一丝剧烈的光变，随即向后退——可诊所的门此刻己经完全封死。
林朝暮的心跳声在耳膜里炸开，她知道自己只争取到几分钟。
“来啊。”她盯着那双冷漠的眼睛，“看看是你的程序硬，还是我的执念深。”
灰光与银网在大厅中央碰撞，空气发出刺耳的嗡鸣，像两片世界正在此处硬生生对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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