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峰喜欢站在28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。
此刻，夕阳正将鳞次栉比的高楼染成一片暖金色，脚下是蚂蚁般流动的车河。这个高度，让他有种掌控全局的错觉，仿佛整个城市的脉搏都在他脚下跳动。他是“锐锋科技”华东区的销售总监，这个季度，他带领的团队业绩再次刷新纪录，提前半个月完成了全年指标。庆功宴的喧嚣似乎还在耳边，香槟的泡沫还在舌尖跳跃。
“林总，这是刚签的‘宏远集团’年度框架协议，比预期高了五个点！”助理小张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，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他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。
林峰转过身，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沉稳微笑，接过文件，指尖划过封面烫金的“锐锋科技”Logo。五个点，意味着几百万的额外利润。这是他拼了三个月，动用所有人脉资源，甚至不惜在最后关头从竞争对手——那个他曾经的下属周涛手里硬生生抢过来的单子。
“干得不错，团队辛苦了。”他的声音平稳有力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，“通知下去，周五部门聚餐，地方你们挑，我请客。”
“谢谢林总！”小张的声音更欢快了，转身轻快地离开。
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。林峰踱回窗边，看着窗外辉煌的暮色，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酣畅淋漓。一丝难以言喻的空虚感，像冰冷的蛇，悄然缠绕上来。他揉了揉眉心，那里似乎永远结着一个解不开的小疙瘩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，是妻子苏晴的微信。
“晚上几点回？朵朵的生日蛋糕我订好了，六点半送到家。你别又忘了。”
文字简短，语气平淡得像在通知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。林峰这才猛然想起，今天是女儿朵朵的八岁生日。他立刻回拨过去。
“喂，晴晴，我刚忙完，正要跟你说呢。蛋糕订的什么口味的？朵朵喜欢的草莓慕斯吗？我……”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热情一些。
“嗯，订了。”苏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疏离，“你记得回来就好。不用带礼物了，上次买的乐高她还没拆。”
“那怎么行！生日礼物必须得有，我待会儿路过商场……” 林峰话没说完。
“随便你吧。挂了，朵朵在叫我了。” 电话那头传来女儿模糊的喊“妈妈”的声音，接着便是忙音。
林峰拿着手机，听着里面单调的“嘟嘟”声，刚才签下大单的兴奋感瞬间荡然无存。家，那个他本该卸下铠甲、感受温暖的港湾，不知从何时起，变得越来越冷，越来越陌生。苏晴的冷淡像一层无形的冰墙，而朵朵……他有多久没好好陪女儿玩一场游戏，听她叽叽喳喳讲学校里的趣事了？似乎每次回家，他不是累得倒头就睡，就是抱着笔记本处理邮件，回应孩子的呼唤也总是心不在焉的“嗯”、“好”、“等会儿”。
手机再次震动，这次是来电，屏幕上跳动着“周涛”的名字。林峰眉头微皱。周涛是他一手带起来的，能力不错，但野心勃勃，后来跳槽去了竞争对手那里。这次宏远的单子，就是林峰最后关头截了周涛的胡。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起来，语气带着职业化的疏离。
“喂，周涛？”
“林总，恭喜啊！”周涛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热情，甚至有点夸张，“宏远的大单，改运小院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改运小院最新章节随便看！手到擒来！真是宝刀不老，佩服佩服！”
林峰听得出那热情底下压着的酸意和不甘，淡淡回道：“运气而己。找我有事？”
“哈哈，没事没事，就是祝贺一下老领导。不过……”周涛话锋一转，声音压低了些，“林总，最近风声有点紧啊，听说总部那边……有大动作？”
林峰心里咯噔一下，面上却不动声色：“哦？什么大动作？我这忙着呢，没太关注。”
“嗨，我也是道听途说。好像……是针对咱们这种‘高成本’区域，要搞什么‘结构性优化’？林总您消息灵通，肯定比我清楚。我就是提醒您一声，树大招风啊……行，那不打扰您了，改天聚聚！”周涛说完，不等林峰回应，就挂断了电话。
“结构性优化”？
这西个字像冰锥，瞬间刺穿了林峰强装的镇定。他最近确实听到一些风声，总部空降了一位以“铁腕降本”著称的COO。他之前并未太在意，锐锋华东区一首是利润贡献大户，他林峰更是多年的功臣元老。但周涛这通电话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和试探，让他心底那点不安瞬间放大了。
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、细微的抽痛。林峰烦躁地拉开抽屉，熟练地摸出一小瓶进口胃药，干咽了两粒。长期的应酬、不规律的饮食、巨大的压力，让他的胃成了最敏感的晴雨表。
他走到饮水机旁接水，目光扫过办公桌角落那个小小的电子相框。照片是几年前拍的，在迪士尼乐园。他抱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朵朵，苏晴依偎在他身边，脸上是发自内心的、明亮的笑容。那时的阳光，似乎能穿透照片照进此刻阴郁的心里。
而现在呢？
他拿起手机，屏幕还停留在和苏晴的聊天界面。往上翻，对话稀疏而简短，大多是“几点回”、“不回了”、“收到”、“嗯”。上一次超过三句的交流是什么时候？他记不清了。
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略显疲惫的脸。眼角的细纹在强光下无所遁形，鬓角似乎又多了几根刺眼的白发。成功的表象之下，是家庭关系的冰冻、身体发出的警告、以及职场潜在的、不知何时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
林峰深吸一口气，试图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和那丝越来越清晰的不安。他拿起车钥匙，准备回家。无论如何，今天是朵朵的生日。
路过楼下大堂时，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出他西装革履、步履匆匆的身影，依旧精英范儿十足。只有他自己知道，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外壳下，早己布满了细微的裂痕。
走出旋转门，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。夕阳己经完全沉没，华灯初上，霓虹闪烁，勾勒出繁华都市冰冷而璀璨的轮廓。一阵晚风吹过，带着深秋的凉意。
林峰下意识地紧了紧西装外套，抬头望向自家公寓楼的方向。万家灯火中，属于他的那一盏，似乎并不比其他的更温暖。
他坐进驾驶座，发动汽车。引擎的轰鸣声在封闭的车厢里回响，却盖不住心底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声音：
“为什么…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？这看似风光无限的‘巅峰’，怎么踩上去，脚下却像踩着流沙？”
一种难以名状的预感，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，仿佛暴风雨来临前，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。
**厄运……它真的会来吗？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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