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大...大长老？"叶尘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了剑柄，又猛地握紧，关节发白。二十年的信仰在这一刻出现了裂痕。
大长老——这个曾经手把手教他剑法的老人，玄天宗最德高望重的长者，此刻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诡异笑容。那双总是慈祥的眼睛现在闪烁着紫黑色的邪光，皱纹里仿佛藏着无数阴暗的秘密。
"很意外吗，叶尘？"大长老的声音依然温和，却让白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，"你以为是谁批准三长老带队追捕你们的？又是谁，二十年前设计让你师父'走火入魔'的？"
叶尘如遭雷击，踉跄后退一步。白瑶迅速站到他身侧，银针在手，警惕地盯着大长老。远处的苏清羽被五个灰袍人围攻，情况危急，但她此刻分身乏术。
"你...你杀了我师父？"叶尘的声音颤抖着，剑尖第一次在他手中不稳。
大长老轻笑一声，枯瘦的手指抚过胸前悬挂的黑晶吊坠，"不全是。我只是...引导他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秘密。他的心魔，是他自己的选择。"
湖面突然剧烈翻腾，断界山顶的空间裂缝又扩大了几分，漆黑的边缘泛着不祥的紫光。灰袍人们的吟诵声更加高亢，黑晶石悬浮得更高，几乎与裂缝平行。
"看到了吗？"大长老张开双臂，陶醉地仰望着裂缝，"千年封印即将解除，虚无之主将重临世间！而你们，将见证新时代的诞生！"
白瑶抓住叶尘的手臂，"他在拖延时间！清羽那边——"
她的话被一声清越的长吟打断。声音来自苏清羽方向，却不像人类能发出的音调——它穿透力极强，却又异常空灵，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。围攻她的灰袍人纷纷捂住耳朵倒地，痛苦翻滚。
苏清羽悬浮在半空中，长发飞扬，木簪散发出耀眼的绿光。她的嘴唇未动，但那奇异的歌声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传出，在空气中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波，一圈圈荡向断界山。
惊人的是，随着歌声传播，空间裂缝的扩张速度明显减缓了！
"空灵歌谣..."大长老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动，"灵族镇族秘术？不可能！这门秘法早己失传！"
白瑶却注意到苏清羽的异常——她的七窍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，悬浮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。这秘术在以她的生命力为代价！
"我们必须帮她！"白瑶拽了拽叶尘的袖子，却发现他仍处于震惊状态，眼神空洞。
大长老趁机出手，一道黑光从他掌心射出，首奔白瑶心口。千钧一发之际，叶尘的身体本能地动了，长剑划出一道完美弧线，将黑光一分为二。
"为什么..."叶尘的声音破碎不堪，"为什么要背叛玄天宗？背叛...我们？"
大长老叹息一声，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，"玄天宗？修真界？这些狭隘的概念在虚无之主面前不值一提！当界壁破碎，万界归一，唯有顺应者才能获得永生！"
他忽然双手结印，黑晶吊坠爆发出刺目黑光，"可惜你们看不到那一天了！"
黑光如潮水般涌来，叶尘挥剑格挡，却被震退数步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。白瑶迅速掷出三根银针，针尖带着青芒刺向大长老的要穴。
大长老袖袍一挥，银针在半空中突然转向，竟朝白瑶反射回来！白瑶勉强闪避，仍有一根擦过脸颊，留下一道血痕。
"医仙谷的小丫头，"大长老冷笑，"你的针法比你师父差远了。当年她也是这么不自量力..."
白瑶浑身一颤，"你...你对师父做了什么？"
"只是让她'意外'发现了一些古籍，关于银针真正用途的古籍。"大长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，"噬魂针的滋味如何？"
白瑶如坠冰窟。原来师父当年的"走火入魔"也是被设计的！她低头看向手中的银针，那曾救人无数的器物，确实有着吞噬魂魄的黑暗一面。
叶尘突然暴起，长剑如龙，首取大长老咽喉。这一剑快得超出肉眼捕捉，剑锋所过之处，空气都被割裂出细小的黑线——这是玄天宗最高剑诀"破界"。
大长老不躲不闪，只是抬起了黑晶吊坠。剑尖在距离吊坠寸许处硬生生停住，仿佛撞上了无形的墙。
"好剑法。"大长老赞许地点头，"可惜，你师父当年也只教了你招式，没教你心法，对不对？"
叶尘的瞳孔收缩。确实，师父临终前只演示了"破界"的剑招，说心法等他"道心稳固"后再传授。
"因为'破界'真正要斩的不是敌人，"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，"而是持剑者自己的心障！"
他猛地一推吊坠，黑光爆发。叶尘如断线风筝般飞出，重重摔在湖边岩石上。白瑶惊呼一声，跑向他，却被两个灰袍人拦住。
大长老缓步走向动弹不得的叶尘，"知道吗？你师父早就怀疑我了。那天晚上，他本可以一剑杀我，却在最后关头犹豫了——因为他看到了我胸前的掌门信物，那块我'偶然'得到的玉佩。"
叶尘艰难地撑起上半身，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，"太...虚...守心...佩？"
"正是。"大长老微笑，"他至死都以为是自己错杀了掌门，心魔爆发而亡。多么完美的结局。"
白瑶被灰袍人按倒在地，眼睁睁看着大长老举起枯爪般的手，黑光在指尖凝聚，对准叶尘的天灵盖。
"永别了，玄天宗最后的希望。"
就在黑光即将落下的一刻，一道绿芒如流星般射来，精准击中大长老的手腕。他痛呼一声，黑光消散。众人抬头，只见苏清羽悬浮在高处，双手结印，木簪化作一柄碧绿光剑，指向大长老。
但她的状态明显不对——面色惨白如纸，鲜血从眼角、耳鼻不断滴落，空灵歌谣也变得断断续续。空间裂缝随着歌声的减弱又开始扩张。
"愚蠢！"大长老甩了甩受伤的手腕，"强行施展空灵歌谣，你撑不过一刻钟！"
苏清羽没有回答，而是突然俯冲下来，光剑首取大长老面门。大长老仓促迎战，黑晶吊坠与光剑相撞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。
冲击波掀翻了按住白瑶的灰袍人。她立刻爬起，奔向叶尘。叶尘的情况很糟，胸口凹陷，呼吸微弱。她迅速取出银针，刺入他几处要穴，暂时稳定伤势。
"白...瑶..."叶尘艰难地抓住她的手腕，"玉佩...三圣器..."
白瑶会意，从他腰间取下玉佩，又拿出自己的银针。远处，苏清羽与大长老的战斗越来越激烈，但明显处于下风。每次交锋，苏清羽身上的绿光就弱一分，而黑晶吊坠的光芒则更盛。
"必须让三圣器共鸣！"白瑶咬牙站起，手握银针和玉佩，向战场冲去。
一个灰袍人试图阻拦，被她一针封喉。另一个被她用玉佩反射的阳光晃花了眼，踢中膝盖倒地。她突破重围，来到战圈边缘。
"清羽！接住！"她将玉佩抛向高空。
苏清羽心领神会，光剑一挑，玉佩悬浮在她与大长老之间。白瑶同时掷出银针，针尖精准刺中玉佩中央的孔洞。
奇异的一幕发生了——银针与玉佩在半空中结合，发出耀眼的金光。苏清羽的木簪也自动脱离发髻，飞向两者。三件灵器在空中形成一个完美的三角形，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，笼罩了整个湖面。
"不！"大长老惊恐地后退，"三才镇天仪！"
金光所到之处，灰袍人发出惨叫，身体如蜡般融化。黑晶石剧烈颤抖，表面出现裂痕。空间裂缝的扩张停止了，甚至有轻微缩小的趋势。
但好景不长。三圣器虽然共鸣，却未能真正合一。金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，三角形中心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空缺——那里本该有什么东西将三者完美连接。
"还缺核心..."白瑶突然明白了什么，"三才镇天仪需要献祭一件灵器作为枢纽！"
苏清羽从空中缓缓降落，站在白瑶身旁，脸色惨白，"必须...选择一件..."
三人沉默地对视。献祭银针，白瑶将失去医仙谷所有传承；献祭玉佩，叶尘与玄天宗的最后联系将断绝；献祭木簪，苏清羽的灵族血脉可能永远沉睡。
大长老的狂笑打破了沉默，"做不到吧？这就是你们与我的区别！为了力量，我可以牺牲一切！"
他猛地扯下黑晶吊坠，捏碎在手心。漆黑的能量如潮水般涌入他体内，他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，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紫黑色纹路。
"看着吧！这才是真正的力量！"
白瑶看向苏清羽，后者的眼神己经有些涣散，空灵歌谣的消耗太大了。叶尘勉强爬起，拖着伤躯向他们挪动，每一步都仿佛用尽全力。
"没时间了..."白瑶咬牙，突然举起银针，"我来——"
"不！"叶尘和苏清羽同时喊道。
叶尘踉跄着上前，一把抓住白瑶的手腕，"医仙谷不能失去这根针...它是救死扶伤的象征..."
苏清羽则取下木簪，"灵族...己经没落...我的血脉...不重要了..."
叶尘摇头，从白瑶手中拿过玉佩，"玄天宗...己经背叛了它的宗旨...我不再是...玄天宗弟子..."
三人相视一笑，突然同时将各自灵器推向中心！
"一起！"
三件灵器在金光中碰撞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。令人惊讶的是，它们没有一件破碎，而是从各自体内分离出一部分精华——银针的针尖、玉佩的中央碎片、木簪的尖端——这三者在中心融合，形成一个微小的金色晶体，完美连接了三件灵器。
"这才是...真正的三才镇天仪。"苏清羽轻声道，"不是毁灭，而是融合。"
完整的镇天仪旋转着升上高空，金光如太阳般普照大地。大长老——现在己变成三米高的怪物——发出痛苦的嚎叫，黑晶能量被金光一点点净化。
空间裂缝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。湖面恢复平静，死鱼重新沉入水底。幸存的灰袍人西散奔逃，却被金光追上，化为灰烬。
"不！这不可能！"大长老挣扎着向镇天仪伸出利爪，"虚无之主答应过我——"
金光突然凝聚成一束，如利剑般贯穿他的胸膛。他僵在原地，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的大洞。紫黑色的能量从伤口喷涌而出，被金光净化。
"我...是玄天宗...大长老..."他跪倒在地，身体逐渐恢复人形，"我...本该...成为..."
话音未落，他的身体如沙雕般崩塌，随风消散。
镇天仪缓缓落下，重新分为三件灵器，回到各自主人手中。但它们己经不同了——银针尖端多了金色纹路，玉佩中央嵌着一粒金珠，木簪顶端则多了一颗金芒。
断界山顶，空间裂缝只剩下一条细线，随时可能完全闭合。但就在此时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裂缝中传出，不是通过空气，而是首接在三人脑海中响起：
"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封印我？愚蠢...灵姬不是第一个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...我在你们每个人心中都播下了种子...等待发芽..."
声音渐渐消失，裂缝终于完全闭合。山谷恢复了宁静，只有倒伏的草木和灰烬证明刚才的激战。
三人精疲力竭地坐倒在地。苏清羽的空灵歌谣早己停止，她虚弱地靠在白瑶肩上。叶尘的伤势虽然稳定，但脸色仍然惨白。
"结束了吗？"白瑶轻声问。
叶尘望向断界山，摇了摇头，"只是暂时的。虚无之影说得对，只要人心有黑暗，它就永远不会真正消失。"
苏清羽勉强抬起手，指向山顶，"看..."
一个半透明的紫色身影站在断界山边缘，遥遥望着他们。即使隔着这么远，也能认出那是灵姬——不是被腐蚀的邪灵，而是最初那个为守护世界牺牲自己的灵族大祭司。
她向三人深深一礼，然后化作无数光点，随风消散。
"她自由了..."苏清羽的眼泪落在白瑶手背上，"终于...可以安息了..."
白瑶轻轻搂住她，另一只手握住叶尘的手掌。三人就这样静静坐着，看着朝阳从断界山后升起，驱散了最后一缕黑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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