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家老宅的客厅灯火通明，水晶吊灯折射出奢华而冰冷的光。
胡初围站在玄关处，手心微微出汗。身上穿着的是顾荣墨让人送来的西装，剪裁合体，料子上乘，却像是一层枷锁，让他浑身不自在。
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顾家的家庭晚宴。说是家宴，其实也来了不少旁系亲戚和几位世交长辈，更像是一场小型的社交聚会。
他知道，顾荣墨让他来，绝不是为了让他认祖归宗，而是为了把他像展品一样，放在众人面前，接受那些或好奇、或鄙夷、或探究的目光。
“初围来了？快进来吧。”刘婉穿着一身得体的旗袍，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，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往里走。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，却像爪子一样，捏得胡初围的手生疼。
顾宏远坐在主位的沙发上，手里端着一杯茶，眼神淡漠地扫了胡初围一眼，没有说话，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
客厅里己经坐了不少人，看到胡初围进来，原本喧闹的交谈声瞬间小了下去，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审视。
胡初围的脸有些发烫，下意识地低下头，跟着刘婉走到一个最角落的单人沙发坐下。这里靠近上菜的通道，人来人往，是整个客厅里最不起眼、也最尴尬的位置。
“来，初围，喝点果汁。”白媛媛端着一杯橙汁走过来，笑容温婉，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。她今天穿了一条淡紫色的连衣裙，衬得她皮肤白皙，气质优雅，像一朵盛开的紫藤花。
“谢谢。”胡初围接过杯子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，像触电般缩了回来。
白媛媛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疏离，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：“初围，你在公司还习惯吗？荣墨那个人就是这样，对谁都严格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她这话看似在为顾荣墨解释，实则是在暗示胡初围在公司里肯定受了不少委屈，而且全是拜顾荣墨所赐。
周围立刻有人接话：“哦？初围也在顾氏上班啊？在哪个部门啊？”
“听说是在资料室吧？”另一个声音带着嘲讽，“那地方可是最锻炼人的，什么杂活都得干。”
“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些，从基层做起也好，慢慢来嘛。”
这些话像针一样，扎在胡初围的心上。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，指节泛白。
白媛媛适时地“解围”：“初围刚回来，很多事情都还不熟悉。荣墨也是为了他好，想让他多学点东西。”她说着，话锋一转，“对了，初围，你以前在哪儿上学啊？学的什么专业？”
这个问题像是一根引线，瞬间点燃了周围人的好奇心。
“是啊，初围，以前没听宏远提起过你，你一首在外面生活吗？”
“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呀？”
“怎么现在才回来呢？”
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，每一个都像在揭胡初围的伤疤。他的出身、他的过去，这些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，此刻却被人当众拿出来议论。
胡初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，脸色苍白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样，在他身上来回切割。
刘婉走了过来，脸上带着“关切”的笑容：“哎呀，你们别这么问，初围刚回来，会不好意思的。”她说着，拍了拍胡初围的肩膀，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，“初围啊，你也别害羞，都是一家人，问问怎么了？你看你，穿得这么正式，是不是也知道今天家里有客人，特意打扮过了？”
这话明着是在帮他，实则是在暗示他身份低微，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，所以才会如此拘谨。
胡初围猛地抬起头，看着刘婉那张虚伪的脸，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亲戚，一股怒火涌上心头。
“我……”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，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来晚了。”
顾荣墨走了进来。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手工西装，身姿挺拔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刚才还围着胡初围的那些人，立刻像潮水一样涌了过去，争先恐后地跟顾荣墨打招呼。
“荣墨回来了？”
“荣墨啊，可算把你盼来了。”
“路上是不是堵车了？”
顾荣墨笑着和众人寒暄，目光却越过人群，落在角落里的胡初围身上。他的眼神很深，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，像在看一只被困在笼子里、无处可逃的猎物。
胡初围的心跳漏了一拍，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，低下头，假装专心地看着手里的杯子。
顾荣墨和众人聊了几句，才慢悠悠地走到主位旁坐下，刚好坐在胡初围的斜对面。
“爸，不好意思，公司有点事耽搁了。”顾荣墨对顾宏远说，语气里带着一丝晚辈对长辈的恭敬。
顾宏远点了点头，终于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：“嗯，来了就好，准备开饭吧。”
刘婉立刻笑着附和：“对对对，开饭开饭。荣墨，媛媛，你们都坐。”
众人陆续入座，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，香气扑鼻，却让人毫无食欲。
胡初围被安排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，旁边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妹，那女孩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鄙夷，仿佛他是什么传染病源。
席间，气氛看似热烈，实则暗流涌动。大家的话题有意无意地围绕着顾荣墨和白媛媛，夸赞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，羡慕顾家有这么优秀的继承人。
“荣墨年纪轻轻就把顾氏打理得这么好，真是年轻有为啊。”
“是啊，还有媛媛这么漂亮能干的未婚妻，真是人生赢家。”
“顾董好福气啊。”
顾宏远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，刘婉更是笑得合不拢嘴，一个劲地给白媛媛夹菜，亲热得像是亲生母女。
白媛媛则表现得大方得体，时不时地给顾荣墨夹菜、递纸巾，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快要溢出来。
只有胡初围，像个局外人一样，默默地坐在角落，低着头，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。桌上的山珍海味，他一口也没动。
“对了，荣墨，”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，据说是顾荣墨的堂叔，忽然开口说道，“这位……就是你那位哥哥吧？”他的目光落在胡初围身上，带着一丝探究。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在胡初围身上。
顾荣墨放下筷子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，淡淡地说：“嗯。”
“哦……”堂叔拖长了语调，像是恍然大悟，“看着真是一表人才啊。不知道现在在哪儿高就？”
没等胡初围开口，顾荣墨就抢先说道：“在公司资料室帮忙。”他顿了顿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，“刚回来，很多事情还不懂，先从基层学起。”
“资料室啊……”堂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，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“那确实是个能学到东西的地方，就是辛苦点。”
“年轻人嘛，辛苦点怕什么。”另一个亲戚接口道，“再说了，有荣墨在，还怕没前途吗？”这话看似在恭维，实则是在暗示胡初围是靠着顾荣墨才有今天的。
胡初围的脸涨得通红，握着筷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。他想说他不是靠顾荣墨，他是靠自己的劳动吃饭，但他知道，没有人会相信他。
“对了，”顾荣墨忽然开口，目光落在胡初围身上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，“那位，给我倒杯酒。”
“那位”两个字，像一根针，狠狠刺进胡初围的心里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不敢置信地看着顾荣墨。在这么多人面前，他竟然用“那位”来称呼自己，还让自己像个服务生一样给他倒酒？
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，看着他们俩。
白媛媛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，她轻轻碰了碰顾荣墨的胳膊，柔声说：“荣墨，我来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顾荣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胡初围，语气冰冷，“我让他来。”
胡初围的嘴唇抿得紧紧的，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。他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或同情、或鄙夷、或幸灾乐祸的目光，像无数根针扎在他身上。
他不想去，他想立刻站起来，掀翻这张桌子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。
可是，他不能。
他知道，只要他敢说一个“不”字，顾荣墨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他付出更惨痛的代价。
胡初围深吸一口气，努力压下心里的屈辱和愤怒，缓缓站起身，走到顾荣墨身边，拿起桌上的红酒瓶。
他的手微微颤抖着，红酒倒在高脚杯里，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“谢谢。”顾荣墨接过酒杯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，“看来在资料室没白待，至少学会怎么伺候人了。”
“噗嗤——”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，很快又意识到不妥，赶紧捂住了嘴。
胡初围的身体僵住了，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，又在下一秒冻结。他的脸白得像纸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这是他第一次，如此清晰地感受到，什么叫做尊严被彻底践踏。
他猛地转过身，快步向门口走去。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了。
“站住。”顾荣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，冰冷而危险。
胡初围的脚步顿住了，但他没有回头。
“谁让你走了？”顾荣墨站起身，一步步走到他身后，语气里带着一丝怒意，“我允许你走了吗？”
胡初围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，他攥紧了拳头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“怎么，不愿意？”顾荣墨的声音更近了，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，“还是觉得委屈了？”
他伸出手，捏住胡初围的下巴，强迫他转过身来，面对着自己。
“看着我。”顾荣墨的眼神冰冷而危险，“你以为你是谁？你以为你来到顾家，就有资格耍脾气了？”
胡初围的眼眶红了，愤怒和屈辱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。他死死地盯着顾荣墨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顾荣墨，你太过分了。”
“过分？”顾荣墨嗤笑一声，“我只是让你倒杯酒，这就过分了？那你告诉我，什么不过分？让你像个少爷一样，心安理得地花着顾家的钱，住着顾家的房子，这就不过分了？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餐厅，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“胡初围，”顾荣墨的语气更加冰冷，“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。你能站在这里，能有今天，全都是拜谁所赐。给我安分点，别再给我惹麻烦。”
说完，他猛地松开手，胡初围踉跄着后退了几步，差点摔倒。
“来人。”顾荣墨喊道。
两个保镖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。
“把他带回房间，没有我的允许，不准他出来。”顾荣墨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“是，顾总。”
两个保镖走到胡初围身边，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他的胳膊。
“放开我！顾荣墨，你放开我！”胡初围挣扎着，愤怒地喊道，“我不需要你假好心！我不需要你的施舍！我要离开这里！”
但他的挣扎在训练有素的保镖面前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他被强行拖着往外走，经过餐桌时，他看到了顾宏远冷漠的脸，刘婉幸灾乐祸的眼神，白媛媛嘴角那抹胜利者的微笑，还有其他亲戚们鄙夷的目光。
这些画面，像烙印一样，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走到门口时，胡初围回头看了一眼顾荣墨。那个男人正端着酒杯，慢条斯理地品着红酒，眼神冰冷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仿佛刚才那个残忍地践踏他尊严的人，根本不是他。
胡初围的心，彻底沉入了谷底。
他被保镖拖着穿过长长的走廊，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小房间。门被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然后是落锁的声音。
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
屈辱、愤怒、无力、绝望……种种情绪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。
他不明白，为什么顾荣墨要这么对他？为什么他要承受这一切？
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活下去，为什么就这么难？
窗外的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，冰冷而惨淡。胡初围抱着膝盖，蜷缩在地上，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孩子。
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。
但他知道，他不能就这么被打垮。
顾荣墨想看到他绝望，想看到他屈服，他偏不。
总有一天，他会离开这里，会摆脱顾荣墨的掌控，会夺回属于自己的尊严。
这个念头，像一颗种子，在他的心底悄然埋下。
而此时的餐厅里，气氛己经恢复了“融洽”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。
顾荣墨重新坐下，拿起酒杯，对白媛媛笑了笑：“让你见笑了。”
白媛媛摇摇头，温柔地说：“没关系，初围刚回来，可能还不太适应。以后慢慢就好了。”她的心里却乐开了花，胡初围越是难堪，她就越是得意。
顾宏远咳嗽了一声，打破了沉默：“好了，吃饭吧。别让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心情。”
“不相干的人”……这五个字，像一把钝刀，在胡初围看不见的地方，再次切割着他的尊严。
顾荣墨喝了一口红酒，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笑容。
胡初围，这才只是开始。
你欠我的，欠顾家的，我会一点一点，让你加倍偿还。
而你的痛苦，就是我最大的乐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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