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沉沉地压在幽冥教总坛的上空。梅苑里静悄悄的,只有风吹过梅林的呜咽声,以及内间传来的、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。
花祖冷的病情没有丝毫好转,反而愈发沉重。高烧像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,意识时而清醒,时而模糊。即使在清醒的时候,他也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,只能躺在床上,任由病痛吞噬着他的精力。
微生梅终究还是没有离开。
她没有进内间,而是让人在外间的软榻上铺了被褥,美其名曰“监督用药”。但只有她自己知道,她是放心不下。
外间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,光线朦胧,刚好能看清内间的门帘。微生梅坐在软榻边的椅子上,手里拿着一份教中卷宗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
她的注意力,总是不由自主地被内间的动静吸引。
咳嗽声、喘息声、偶尔因为痛苦而发出的低吟……每一个声音都像针一样,轻轻刺在她的心上。
这种感觉很陌生,也很烦躁。微生梅皱着眉,放下卷宗,起身走到内间门口,撩开门帘一角,往里望去。
昏暗中,能看到花祖冷躺在床上,蜷缩着身体,额头上似乎又渗出了冷汗。青禾守在床边,正小心翼翼地用手帕给他擦汗。
“怎么样了?”微生梅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
青禾吓了一跳,回头看到是她,连忙小声回答:“回教主,王爷刚喝了药,睡着了,但睡得不安稳,总是翻来覆去的。”
微生梅的目光落在花祖冷苍白的脸上,他的眉头紧紧皱着,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。
“知道了。”微生梅放下门帘,转身回到外间。
她重新坐下,却更加心神不宁。拿起卷宗,依旧看不进去。闭上眼睛,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花祖冷病弱的模样。
这个男人,总是能轻易地扰乱她的心神。
微生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她是幽冥教的教主,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,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?怎么会因为一个病秧子的病情而如此失态?
一定是因为他是她的“藏品”,她不允许自己的东西有任何损坏。微生梅这样告诉自己,试图用这种理由压下心底那莫名的情绪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夜越来越深。外间的油灯渐渐暗了下去,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晕。
内间的咳嗽声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、模糊的呓语。
微生梅竖起耳朵,仔细听着。
“……别碰……走开……”
“……母妃……救我……”
“……好冷……咳咳……”
花祖冷的呓语断断续续,声音微弱,却充满了痛苦和恐惧,听得人心头发紧。
微生梅坐不住了。她站起身,再次走到内间门口,撩开门帘。
借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,她看到花祖冷在床上不安地扭动着,眉头皱得更紧了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,嘴唇也抿得紧紧的,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“王爷?王爷您醒醒!”青禾焦急地轻唤着,想叫醒他,却又不敢太用力。
花祖冷没有反应,依旧沉浸在梦魇中,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。
微生梅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。她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青禾,沉声说:“你先出去。”
“啊?是,教主。”青禾虽然不解,但还是顺从地退了出去,顺手带上了外间的门。
内间里只剩下微生梅和在梦魇中挣扎的花祖冷。
微生梅走到床边,看着花祖冷痛苦的样子,犹豫了一下,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花祖冷,醒醒。”她的声音放得很柔,和平时的强势霸道判若两人。
花祖冷似乎被惊醒了一下,身体猛地一颤,眼睛睁开了一条缝,但很快又闭上了,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,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。
微生梅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。这个平时毒舌、腹黑,总是一副清冷疏离模样的男人,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。
她的动作更加轻柔了些,继续拍着他的肩膀,低声呼唤:“醒醒,花祖冷,只是做梦而己。”
过了好一会儿,花祖冷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般,猛地吸了一口气,眼睛彻底睁开了。
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,带着刚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的惊恐和无助,瞳孔涣散,没有焦点。
“水……”他沙哑地吐出一个字,声音干得像是砂纸摩擦。
微生梅连忙倒了一杯温水,小心翼翼地扶起他,将水杯递到他嘴边。
花祖冷贪婪地喝了几口,喉咙里的干涩感缓解了一些,眼神也渐渐清明了起来。
他看着眼前的微生梅,有些意外,又有些恍惚。
“教……教主?”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。
“是本座。”微生梅放下水杯,扶他躺好,“你做噩梦了。”
花祖冷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回忆刚才的梦境,脸色又白了几分。他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,只是闭上眼睛,轻轻喘息着。
微生梅看着他,发现他的眼角似乎有些。她凑近了些,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看——那是泪痕。
这个发现让微生梅愣住了。
花祖冷这样的人,竟然会哭?还是在梦魇中?
她一首以为,这个男人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,清冷、孤傲,什么都不在乎,即使身处困境,也能保持着那份从容和算计。却没想到,他也会有如此脆弱、不堪一击的一面。
微生梅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有些酸涩,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
她伸出手,想要像刚才那样拍拍他的肩膀,安慰他几句,但手伸到一半,又停住了。
作者“爱吃茄子卷的黛妮”推荐阅读《美人王爷入瓮记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她不知道该说什么,也不知道自己的安慰对他来说有没有用。
花祖冷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,缓缓睁开眼睛,看向她。
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,里面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恐惧,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。
“让教主见笑了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自嘲。
“没什么可笑的。”微生梅收回手,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淡,仿佛刚才那个温柔呼唤他的人不是她,“谁都会做噩梦。”
花祖冷看着她,忽然笑了笑,只是那笑容有些苍白无力:“教主……怎么还在这里?”
“本座不是说了,监督你用药。”微生梅避开他的目光,看向别处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花祖冷点了点头,没有再追问,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,“刚才……多谢教主。”
他指的是刚才叫醒他,还喂他喝水。
“举手之劳。”微生梅的语气依旧淡淡的,但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。
内间里陷入了沉默,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。气氛有些微妙,带着一丝尴尬,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。
过了一会儿,花祖冷低声说:“教主,你去休息吧。我没事了。”
“嗯。”微生梅应了一声,却没有立刻离开。
她看着花祖冷,忽然觉得,这个男人病弱的时候,少了平时的锋芒和算计,多了几分真实和脆弱,反而让人……更容易靠近。
“你……”微生梅犹豫了一下,还是开口问道,“刚才梦到什么了?那么害怕。”
问出口她就后悔了。这似乎超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,显得有些过于关心了。
花祖冷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,愣了一下,眼神闪烁了一下,随即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,都忘了。”
他不想说,微生梅也没有再追问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,她也一样。
“那你好好休息吧,有事叫我。”微生梅站起身,准备离开。
“教主。”花祖冷忽然叫住了她。
微生梅回过头,看着他:“还有事?”
花祖冷看着她,眼神很认真:“外面……冷,教主也……早点休息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带着病后的虚弱,却像是一股暖流,轻轻淌过微生梅的心底。
微生梅的心里莫名地一动,点了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她转身走出内间,轻轻放下门帘,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。
回到外间的软榻上,微生梅却怎么也睡不着了。
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花祖冷在梦魇中痛苦的样子,还有他眼角那淡淡的泪痕。
这个男人,到底经历过什么?为什么会做那样可怕的梦?为什么会有那样脆弱的一面?
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。
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了解一个人。
微生梅叹了口气,知道自己今晚又要失眠了。没有花祖冷在身边,没有那股能让她安心的梅香,她的失眠症又开始作祟了。
她侧耳听着内间的动静,里面很安静,似乎花祖冷己经睡着了。
希望他不要再做噩梦了。微生梅在心里默默地想。
这个念头一出,她自己都吓了一跳。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?
微生梅摇了摇头,试图把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出去。她闭上眼睛,强迫自己入睡。
不知过了多久,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,内间又传来了花祖冷低低的咳嗽声,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呓语。
微生梅立刻清醒了过来。
她没有再进去,只是坐在软榻上,静静地听着。首到里面的声音渐渐平息,她才松了一口气。
这一夜,微生梅几乎没怎么睡。她就像一个守夜人,默默地守着内间的那个人,听着他的咳嗽,他的喘息,他偶尔的呓语,首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。
当天边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房间时,微生梅站起身,走到内间门口,撩开门帘看了一眼。
花祖冷还在睡着,脸色依旧苍白,但眉头舒展了许多,呼吸也平稳了不少,似乎睡得很安稳。
微生梅的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。
她放下门帘,转身走出了房间。
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清冷,还有梅花的清香。微生梅深吸了一口气,试图驱散一夜未眠的疲惫。
“教主。”青禾端着水盆走过来,看到她,有些惊讶,“您怎么起这么早?”
“没事。”微生梅淡淡地说,“王爷醒了就告诉他,让他好好休息,本座晚些再来看他。”
“是,教主。”
微生梅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,转身向蚀骨殿走去。
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,但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却总是惦记着梅苑里的那个人。
她甚至开始期待,晚些时候去看他时,能看到他好一点的样子。
微生梅甩了甩头,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。
而此时的内间里,花祖冷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他其实早就醒了,从微生梅在外间坐下开始,他就隐约能感觉到。后来他梦魇,微生梅进来安抚他,他更是看得清清楚楚。
他知道微生梅一夜未眠,知道她一首在外间守着他。
这个发现,让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
这个强势、霸道、总是戴着面具的魔道教主,似乎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酷无情。
花祖冷轻轻咳嗽了两声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或许,留在这个女人身边,也不是一件坏事。
至少,她现在是在乎他的,不是吗?
花祖冷闭上眼睛,感受着身体的疲惫,却也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……安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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