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地的老旧广播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，打破了黄昏时分的死寂。正在食堂排队领取稀粥的幸存者们齐齐抬头，望着悬挂在梁上的喇叭，碗沿的水渍顺着指缝滴落在布满裂缝的水泥地上。
“紧急通知，重复，紧急通知。”张烈的声音透过失真的扬声器传来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威严，“经基地临时委员会表决，免去江辰作战总指挥职务，暂停其一切职权——”
人群瞬间炸开了锅。有人手里的陶碗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碎裂声在嘈杂的议论中格外清晰；有人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藏着的武器，那是些磨尖的钢管或改装的短铳，是乱世里唯一的安全感来源。
“为啥要免江队的职？”一个背着步枪的年轻队员往前挤了两步，他胳膊上还缠着绷带，那是上周跟着江辰清理尸潮时留下的伤，“没有江队，咱们早被丧尸啃光了！”
“你懂个屁！”后排突然传来个沙哑的声音，是个满脸褶皱的老头，手里攥着个空了的压缩饼干包装袋，“要不是他护着那个女医生，不肯拿她去换粮食，城西的人能饿死吗？我儿子……我儿子就是这么没的！”
他的话像点燃了引线，食堂里瞬间分成两派。有人举着空碗高喊“换物资”，碗沿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；有人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照片，那是林越穿着白大褂的样子，不知是谁先带头，几张照片被狠狠摔在地上，接着就有人用沾着污泥的鞋底去碾，唾沫星子溅在照片上，像落在雪地上的黑渍。
瞭望塔上的风很大，卷着远处丧尸的嘶吼掠过耳畔。江辰扶着锈迹斑斑的栏杆，望着食堂方向涌动的人群，指尖在通讯器的按键上飞快跳跃。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眼底，将那些红血丝照得如同蛛网般清晰。
“各单位注意，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，“医疗队立刻转移到地下三层，把所有病毒试剂和疫苗样本锁进三号恒温箱，密码用紧急预案里的B方案。”
通讯器那头传来密集的回应声，夹杂着医疗器械碰撞的轻响。江辰知道，地下三层是基地最深的区域，防爆门能抵御火箭筒的轰击，那里原本是储存弹药的地方，三天前他刚让人清空，换成了恒温设备和应急电源。
“江队，西南角的入口被张烈的人占了，他们带着重机枪。”三小队队长的声音带着喘息，“要不要硬闯？”
江辰低头看向手腕上的战术表，时针正指向十七点三十五分。再过两个小时，天色就会完全暗下来，而丧尸在夜间的活跃度会提升三倍。他摸了摸腰间的军刺，刀柄上缠着的防滑绳己经磨得发亮，那是他用了五年的老伙计，刀鞘里还藏着片备用刀片。
“不用。”他对着通讯器说，目光扫过围墙外聚集的黑影，那些是被基地灯光吸引来的丧尸，正像潮水般拍打着电网，发出滋滋的电流声，“从通风管道走，我让人在B区的检修口留了标记。”
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，张烈正在细数江辰的“罪状”——固执己见、滥用职权、包庇“无用人员”……每一条都像淬了毒的针，扎在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上。江辰看见有人举着写着“换粮食”的木牌冲出食堂，朝着实验室的方向涌去，而张烈的武装小队就跟在后面，像驱赶羊群的狼。
“林医生那边……”通讯器里传来犹豫的声音。
“我去处理。”江辰打断他，把通讯器别回腰间。他转身时，军靴踩在瞭望塔的铁板上，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塔顶的探照灯正对着围墙外的尸群，光柱里浮动的尘埃像无数细小的幽灵。
刚下到塔底，就撞见两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士兵。他们举着枪对准江辰，枪身上的战术手电晃得人睁不开眼。“张副首领有令，江辰暂时不得离开瞭望塔。”其中一个士兵喊道，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强硬，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。
江辰没有说话，只是缓缓抬起手。左手握住对方的枪管，右手闪电般抽出军刺，刀背重重磕在那人的手腕上。惨叫声还没出口，就被他用手肘顶住喉咙按在墙上。另一个士兵刚要扣动扳机，就被江辰甩过去的军靴踹中胸口，枪掉在地上滑出老远。
“告诉张烈，”江辰捡起地上的枪，检查了一下弹匣，“实验室周围埋了诡雷，他的人要是敢靠近，我不保证会发生什么。”
那两个士兵连滚带爬地跑了，军靴踩在碎石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远。江辰把缴获的枪别在身后，军刺重新插回腰间，刀柄贴着脊椎的位置，带来一种熟悉的安全感。
通往实验室的路上很安静，只有风吹过废弃油罐的呜咽声。江辰贴着墙根前进，眼角的余光瞥见转角处有个小小的身影——是那个总啃墙皮的小女孩，她正蹲在垃圾桶旁边，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面包，看见江辰时吓得往后缩了缩。
“怎么不去防空洞？”江辰放缓脚步，声音放轻了些。
小女孩怯生生地抬起头，眼睛亮得惊人：“妈妈说，要等那个会打针的姐姐做出来药，我们就能回家了。”她把那半块面包往身后藏了藏，像是怕被抢走，“这是留给姐姐的，她好久没吃东西了。”
江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，闷得发疼。他从口袋里摸出块压缩饼干，那是他今天的口粮，用锡纸包得很好。“这个给你，”他蹲下身，把饼干递过去，“告诉妈妈，今晚锁好门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。”
小女孩接过饼干，小心翼翼地剥开锡纸，突然抬头问：“哥哥，你是不是要去打架？像上次在仓库里那样？”
江辰没有回答，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，转身继续往前走。风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，他知道，那是围墙外的尸群开始躁动的信号。而围墙内，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，也即将拉开序幕。
实验室的灯还亮着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。江辰站在阴影里，摸出军刺，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，映出天边那轮残缺的月亮。
他对着通讯器最后说了一句：“二十一点整，按原计划行动。记住，我们不是为了夺权，是为了让活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。”
说完，他握紧军刺，朝着实验室的侧门走去。身后，张烈的呵斥声、人群的喧闹声、丧尸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，像一首绝望的序曲。而江辰知道，当这首曲子结束时，基地里的某些东西，注定会彻底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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