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泼洒在苗疆禁地的每一个角落。竹楼里静悄悄的，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和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。
石运轶躺在床上，眉头紧锁，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。他睡得极不安稳，呼吸急促而滚烫，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，浸湿了鬓角的发丝。低烧如同跗骨之蛆，牢牢地缠上了他，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的状态。
“唔……冷……”石运轶无意识地呢喃着，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，像是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。
守在床边的乌闽栩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动静。他一首没有离开，就坐在床边的竹凳上，白衣身影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有些模糊。听到石运轶的呓语，他立刻站起身，弯腰靠近床边。
他伸出手，冰凉的指尖轻轻贴上石运轶的额头。滚烫的温度让他微微蹙起了眉头。烧还没退。
乌闽栩转身走到房间角落的水盆边，将一块干净的布巾浸在凉水里，仔细地拧干，然后又走回床边。他动作轻柔地将湿布巾敷在石运轶滚烫的额头上。
冰凉的触感让石运轶舒服地哼唧了一声，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了一些。但没过多久，他又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，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模糊的呓语。
“别……别碰……”
“走开……”
“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他的声音微弱而破碎，带着一种全然的脆弱，与平日里那个张扬跋扈、嘴不饶人的石运轶判若两人。
乌闽栩静静地看着他，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在布巾变热后，就重新去换一块凉的，耐心地重复着这个动作。
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着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投射在斑驳的竹墙上，像是一幅流动的剪影画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石运轶的呓语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。他似乎陷入了某个不好的梦境，呼吸变得更加急促，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。
“别……别走……”他喃喃地说着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，“不要……留下我一个人……”
他的手在无意识中胡乱挥舞着，像是在寻找什么依靠。突然，他的手猛地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一只手——那是乌闽栩放在床边的手。
乌闽栩的身体瞬间僵住。
石运轶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，力道之大，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。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，指节都有些颤抖。
“别走……”石运轶再次呢喃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，脆弱得不堪一击，“冷……乌闽栩……别走……”
这一次，他清晰地叫出了乌闽栩的名字。
乌闽栩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，又抬头看向石运轶那张在病中显得格外苍白脆弱的脸。他的睫毛很长，此刻因为不安而轻轻颤抖着，眼角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。
乌闽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长长的睫毛垂下，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。他的身体依旧僵硬，指尖微微蜷缩，似乎在挣扎着什么。
他可以轻易地抽回自己的手，石运轶现在的力气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。他甚至可以转身离开，将这个反复无常、对他充满敌意的人独自留在这里。
但是，他没有。
在石运轶又一次无意识地收紧手指，并且发出更加委屈的呜咽声后，乌闽栩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下来。他没有抽回手，任由石运轶紧紧地攥着。
冰凉的指尖感受到石运轶掌心的温度和微颤，那是一种全然依赖的姿态，与白日里的针锋相对截然不同。
乌闽栩静静地坐在床边，任由石运轶抓着自己的手。他不再更换额头上的布巾，作者“爱吃茄子卷的黛妮”推荐阅读《苗疆情蛊：蛊师和他的少爷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，眼神复杂地看着床上昏睡的人。
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宁静。只有石运轶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，和窗外持续不断的虫鸣风声。
过了一会儿，乌闽栩似乎是觉得石运轶抓得太紧，怕他累着，尝试着轻轻动了动手指，想要调整一个更舒适的姿势。
然而，他的手指刚一动，石运轶就立刻警觉地收紧了力道，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：“别……别走……”
乌闽栩的动作一顿，随即彻底放弃了挣扎。他任由石运轶抓着，指尖甚至还极其轻微地、不易察觉地回握了一下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仿佛起到了安抚作用，石运轶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，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悠长，似乎终于进入了安稳的睡眠。他的手指依旧紧紧地攥着乌闽栩的手，像是找到了最安心的依靠。
乌闽栩保持着这个姿势，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。油灯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，窗外的夜色却依旧浓重。
他的白衣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，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，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。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，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，窗外的虫鸣声渐渐稀疏，天边开始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。
石运轶依旧睡得很沉，抓着乌闽栩的手始终没有松开。经过一夜的低烧，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，但己经褪去了那种不正常的潮红，呼吸也变得均匀有力。
乌闽栩的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，己经有些僵硬麻木，但他依旧没有抽回。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，目光落在石运轶沉睡的脸上，眼神深邃而复杂。
晨光透过竹窗的缝隙，一点点渗入房间，在地面上投下狭长的光影。光线越来越亮，逐渐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，也照亮了床边紧握的两只手。
一只手苍白修长，骨节分明，带着常年与蛊虫草药打交道的微凉触感。
一只手相对温暖，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，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和信任。
这两只在白日里要么针锋相对、要么冷漠疏离的手，此刻却在晨光中紧紧地握在一起，形成一幅奇异而和谐的画面。
乌闽栩看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晨光，又看了看依旧沉睡着、却抓着他的手不放的石运轶，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，动作轻柔地拂去石运轶额前汗湿的碎发。指尖的冰凉触感让石运轶微微动了一下，但并没有醒来，只是无意识地往他的方向蹭了蹭，抓着他的手也攥得更紧了。
乌闽栩的动作顿住，眼神更加幽深。
他没有再做什么，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，任由石运轶抓着自己的手，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，守着这片刻的、脆弱而宁静的时光。
竹楼外的鸟鸣声渐渐清晰起来，新的一天开始了。但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，定格在了两只手紧握的瞬间。
乌闽栩依旧没有抽回自己的手。
或许是因为石运轶还没有醒来，或许是因为他知道，一旦自己抽回手，这个在梦中卸下所有防备、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，又会在醒来后竖起满身的尖刺，用最伤人的话语将他推开。
又或许，是他自己也在这片刻的宁静和依赖中，找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、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慰藉。
晨光越来越亮，彻底驱散了房间里的昏暗。石运轶的睫毛轻轻颤动着，似乎即将从沉睡中醒来。
乌闽栩看着他，眼神复杂难辨。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，似乎在犹豫着什么。
但最终，他还是没有抽回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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