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在暮色里钻进一片竹林，竹叶被晚风扫得簌簌响，像极细的银针刺过空气。乌闽栩忽然抬手按停马车，指尖抵在车窗上，目光落在路边一丛白色曼陀罗上——花瓣泛着冷光，和记忆里寨子里的那丛一模一样。
“怎么停了？”石运轶刚收起地图，抬头就见乌闽栩脸色发白，指尖的银蛊在袖口不安地躁动，“不舒服？”
乌闽栩没说话，推开车门走下去，蹲在曼陀罗前，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。石运轶跟着下车，刚想开口，就见他指尖泛白，银蛊竟顺着指缝爬出来，绕着曼陀罗转了两圈，又乖乖爬回去。
“这花……对你有特殊意义？”石运轶蹲在他身边，没敢碰那花——他记得乌闽栩说过，白色曼陀罗是苗疆蛊师用来守灵的。
乌闽栩沉默了很久，才开口，声音比平时低了些：“我以前住的寨子里，也有一丛这样的曼陀罗，长在师父的竹楼前。”他指尖划过花瓣上的纹路，“师父说，这花能安神，还能用来练‘护心蛊’，当年我第一次成功练出银蛊，他还摘了朵给我别在衣襟上。”
石运轶没打断他，只是悄悄往他身边凑了凑，肩膀挨着肩膀，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。
“我是个孤儿，师父捡我回的寨子。”乌闽栩的声音继续传来，晚风卷着竹叶落在他发梢，“寨子里的人都练蛊，我资质不算好，总练不好本命蛊，师父就每天陪着我，从 sunrise 到 su，教我认草药，教我控蛊的诀窍。”他顿了顿，指尖捏紧了一片花瓣，“那时候的寨子很热闹，晚上会有篝火晚会，族人会唱苗歌，跳鼓舞，我还跟着寨里的阿婆学过织苗锦，虽然织得很丑。”
石运轶想象着那样的场景——不是现在这个清冷的蛊师，而是个跟着阿婆学织锦、会因为练不好蛊而沮丧的少年，心里忽然一疼，忍不住伸手，轻轻握住他的手腕。
乌闽栩的手腕很凉，被他握住时僵了一下，却没躲开，反而继续说：“变故发生在我十六岁那年。”他的声音沉了下去，“血影阁的人来了，带头的是我师父的师弟，也就是现在的血影阁阁主。他想夺取寨子里守护的‘镇灵蛊’——那是封印禁地邪气的关键，也是我后来守护禁地的原因。”
“师父的师弟？”石运轶皱眉，“他为什么要背叛？”
“为了力量。”乌闽栩的指尖泛白，“镇灵蛊能增强蛊术，还能让人长生。他联合了外面的势力，深夜偷袭寨子，族人根本没防备。”他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眼底是化不开的冷，“我亲眼看到他杀了师父，师父最后把镇灵蛊的本命虫卵塞给我，让我从密道逃出去，去禁地等着，说总有一天，要有人守住封印，不能让邪气泄露。”
石运轶握紧了他的手，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更明显了。他想安慰，却不知道说什么——那些痛苦的过往，不是一句“别难过”就能抹平的。
“我逃出来后，在禁地待了十年。”乌闽栩的声音轻了些，“刚开始很怕，每天都想师父和族人，后来慢慢学会了控制镇灵蛊，也学会了用银蛊防身。禁地的日子很静，只有蛊虫和草药陪着我，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待在那里，首到……”
他转头看向石运轶，眼神里的冷意散了些，多了点说不清的温柔：“首到你闯进来，还对着我吹口哨。”
石运轶愣了愣，随即笑了，故意凑过去，用肩膀撞了撞他：“原来我第一次见你，就给你留下这么深的印象？早知道我当时就多撩几句，说不定你早就对我动心了。”
乌闽栩耳尖红了，却没反驳，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，站起身：“天黑了，该露营了。”他说着，弯腰摘了一朵曼陀罗，递到石运轶面前，“这花没毒，别害怕。”
石运轶接过花，花瓣凉凉的，放在鼻尖闻了闻，有淡淡的清香：“没想到你还会摘花给我，是不是心疼我刚才听你讲故事，心里难受？”
“没有。”乌闽栩转身往马车那边走，脚步却慢了些，“只是觉得……这花放在你耳边，好看。”
石运轶看着他的背影，忍不住笑出声，快步跟上去：“哟，我们的蛊仙大人还会说情话了？再说说，我哪好看？是眼睛还是嘴？”
乌闽栩没理他，却在石运轶凑过来时，悄悄往他耳边递了一只小蛊虫——通体莹白，像颗小珍珠，落在他耳垂上，轻轻蹭了蹭。“别闹，先搭帐篷。”
搭帐篷时，石运轶故意笨手笨脚，把支架弄倒了两次。乌闽栩无奈，只能放下手里的草药，过来帮他。两人靠得很近，石运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，还有曼陀罗的清香。他忽然伸手，从背后抱住乌闽栩的腰：“闽栩，以后我陪你，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。”
乌闽栩的身体僵了一下，手里的支架顿了顿，然后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指尖的银蛊悄悄绕到石运轶的手腕上，缠了一圈，又松开——像在回应他的拥抱。
帐篷搭好后，石运轶生了火，烤了两条鱼。他把烤得金黄的那条递给乌闽栩：“尝尝我的手艺，比你上次烤的糍粑好吃多了。”
乌闽栩接过鱼，咬了一口，确实外酥里嫩，还带着点香料的味道。“还行。”他嘴上这么说，却把鱼身上最嫩的部分挑出来，递回给石运轶，“多吃点，明天要赶路。”
石运轶笑着接过来，塞进嘴里：“你也多吃，不然明天没力气打架。对了，你刚才说镇灵蛊是封印的关键，那血影阁这次要拿我的血脉献祭，是不是想破坏封印？”
“嗯。”乌闽栩点头，指尖在火上轻轻一点，一只银蛊从火里钻出来，毫发无损，“你的纯阴血脉能激活契约，契约一旦激活，血影阁就能获得禁地的邪气，到时候不仅封印会破，整个苗疆都会被邪气侵蚀。”
“那我们得尽快赶到黑石崖。”石运轶放下鱼骨，擦了擦手，“不过你也别太担心，有我在，肯定不让他们得逞。”他说着，忽然凑近乌闽栩，手指捏了捏他的下巴，“再说，我还没跟你一起看黑石崖的日出呢，可不能让那些杂碎坏了我们的计划。”
乌闽栩被他捏着下巴，没法动，只能瞪他一眼，却没推开：“别闹，小心火。”话虽这么说，眼底却没了冷意，反而有了点笑意。
就在这时，远处忽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。乌闽栩瞬间收起笑容，指尖银蛊瞬间凝聚，石运轶也立刻站起身，握住了腰间的软剑。
“谁？”石运轶喝了一声，目光扫过竹林深处。
几道黑影从竹林里窜出来，都是血影阁的打扮，手里拿着长刀，腰间挂着蛊虫罐。为首的人冷笑：“乌闽栩，石运轶，没想到你们还挺悠闲，竟然在这里露营。”
“是你。”乌闽栩认出那人——是血影阁的副阁主，当年跟着阁主一起灭了他寨子的人之一。他眼神瞬间冷了下来，指尖银蛊如箭般射出去：“当年的账，该算了。”
副阁主早有防备，掏出铜网挡住银蛊，同时指挥手下：“上！活捉石运轶，杀了乌闽栩！”
黑衣人蜂拥而上，石运轶立刻迎上去，软剑出鞘，首劈向最近的人。那人慌忙举刀格挡，却被石运轶腕力一压，剑刃擦着刀身划过去，划伤了他的胳膊。
乌闽栩则盯着副阁主，银蛊不断攻击，逼得副阁主连连后退。副阁主看着乌闽栩的眼神越来越狠：“当年没把你斩草除根，是我失策！今天，我要让你为你师父和族人陪葬！”
“陪葬？”乌闽栩冷笑，指尖银蛊忽然散开，化作无数细小的蛊虫，钻进副阁主的铜网缝隙里，“该陪葬的是你！”
副阁主没料到银蛊能散开，顿时慌了，想扔掉铜网，却己经晚了——细小的银蛊钻进他的衣领，他惨叫一声，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，很快没了气息。
解决了副阁主，乌闽栩立刻去帮石运轶。剩下的黑衣人没了指挥，很快就被两人解决。石运轶擦了擦剑上的血，走到乌闽栩身边：“没想到你这么厉害，刚才那招叫什么？教教我呗。”
“没名字。”乌闽栩收回银蛊，指尖沾了点血，是刚才打斗时不小心蹭到的，“是师父教我的最后一招，叫‘散蛊决’，不到万不得己不能用，会耗损内力。”
石运轶看着他指尖的血，心里一紧，忙拉过他的手，从怀里掏出药膏，小心翼翼地涂在上面：“以后别用这么耗损内力的招式了，有我在，我能保护你。”
乌闽栩看着他认真的样子，指尖动了动，轻轻握住他的手：“好。”
两人回到帐篷边，篝火还在烧着，刚才的打斗没影响到多少。石运轶重新坐下来，把乌闽栩拉到身边，让他靠在自己肩上：“累不累？靠会儿吧，我守着。”
乌闽栩没拒绝，乖乖靠在他肩上，闭上眼睛。石运轶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，知道他是真的累了——刚才用散蛊决耗损了不少内力，还勾起了过往的痛苦回忆。
他轻轻摸了摸乌闽栩的头发，发梢很软，带着点草药的清香。月光透过竹林洒下来，落在两人身上，缠心丝在血脉里轻轻共鸣，像在诉说着彼此的心意。
“闽栩，”石运轶轻声说，声音很轻，怕吵醒他，“等解决了血影阁，我们去你以前的寨子看看吧，就算只剩下遗迹，也去看看。”
乌闽栩的眼睛没睁开，却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手臂悄悄环住了石运轶的腰，抱得很紧。
石运轶笑了，心里暖暖的。他知道，乌闽栩的过往很痛苦，但从现在开始，他不会再让乌闽栩一个人承受那些痛苦了。他会陪着他，一起报仇，一起守护封印，一起看遍所有好看的风景，一起过一辈子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乌闽栩睡着了，呼吸很轻。石运轶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帐篷，盖好毯子，然后坐在帐篷外，守着篝火，握着软剑，警惕地看着周围的动静。
夜风吹过竹林，沙沙作响，像在唱着古老的苗歌。石运轶看着帐篷里的身影，心里充满了坚定——无论前面有多少危险，他都会保护好乌闽栩，守护好他们的未来。
第二天一早，天刚亮，乌闽栩就醒了。他走出帐篷时，看到石运轶靠在篝火边睡着了，手里还握着软剑，眉头皱着，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。
乌闽栩走过去，轻轻蹲在他身边，指尖银蛊悄悄落在他的眉心，银光照过，石运轶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。
石运轶醒来时，看到的就是乌闽栩蹲在自己身边，指尖银蛊在他眼前晃来晃去。他笑了，伸手抓住银蛊，凑过去在乌闽栩唇上啄了一下：“早啊，我的蛊仙大人，是不是看我太帅，忍不住偷看我？”
乌闽栩耳尖红了，慌忙收回手，站起身：“该赶路了，再不走，黑石崖的日出就错过了。”
“哎，等等我！”石运轶笑着站起来，追上他，“你还没说我帅不帅呢！”
两人打闹着上了马车，马车重新驶动，向着黑石崖的方向前进。竹林渐渐远去，前面的路越来越崎岖，但两人的心里却充满了希望——他们知道，只要彼此携手同行，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。
马车里，石运轶靠在乌闽栩身边，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，忽然开口：“闽栩，你说我们以后在禁地的竹楼里，种一丛曼陀罗好不好？就像你师父竹楼前的那丛一样。”
乌闽栩转头看他，眼神温柔：“好，再种点你喜欢的花，还有你说的苏式糕点的原料，我学做给你吃。”
“真的？”石运轶眼睛一亮，“那我要吃桂花糕、绿豆糕、杏仁酥……好多好多。”
“好，都学。”乌闽栩点头，指尖银蛊悄悄落在石运轶的助听器上，轻轻蹭了蹭，像在附和他的话。
石运轶看着他温柔的样子，忍不住凑过去，在他唇上深深吻了一下。这个吻很长，带着彼此的心意和坚定的承诺。
马车继续前进，载着他们的希望和爱意，向着黑石崖驶去。前面的路虽然艰险，但两人都知道，只要他们在一起，就没有什么能打败他们。他们会一起解决血影阁，一起守护封印，一起开启属于他们的未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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