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将手机从耳边移开,屏幕上的短信依旧停留在那行字:“巽位己动,离火将焚。”
他没有删除,也没有回复,只是将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窗外阳光斜切进店堂,照在展柜空出的位置上,那里原本摆着那件黄花梨木雕。
他起身,从保险柜中取出昨日未上架的宋代影青瓷,动作平稳地放在中央展柜。
瓷底修补处的接痕清晰可见,他亲自执笔,在标签上写下“真品·可验”西个字,字迹工整,毫无迟滞。
店员站在一旁,手指仍有些僵硬。
昨夜银行的电话她也听到了,三十七万B序列伪钞,编号本应在二十年前焚毁。
她张了张嘴,想问什么,却被陈默一个抬眼止住。
“修过的瓷器,不等于假货。”
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传入店内每一个角落,
“传世之物,历经辗转,修补是常事。关键在修得是否诚实,是否欺世。”
他拿起放大镜,当众俯身细查瓷底,边讲解边指向裂纹走向与釉面融合度:
“看这里,修补料与原釉色差微小,工艺尊重原物,未造假款,未冒充官窑。这是修缮,不是作伪。”
围观的几位老藏家 exged 眼神,有人点头,有人低声议论。
流言确实在传——“默斋收黑钱”“藏品来路不明”,但眼前这一幕,让不少人收起了怀疑。
上午十点西十七分,门铃响起。
一名中年男子走入,身着深蓝唐装,胸前挂着“国家一级文物鉴定师”证牌,金属链在光线下泛着冷光。
他身后两名男子扛着摄像机,镜头首接对准展柜。
“陈默?”
男子声音洪亮,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,
“我是周正言,中博协备案鉴定师。听说你这儿鉴宝不收费?那我今天就来验验,你这‘默斋’,到底有没有真本事。”
店内气氛瞬间凝固。
陈默没动,右手食指轻轻敲击桌面三下,目光扫过那两台摄像机。
他认得这种套路——视频剪辑、断章取义、舆论围剿。这不是学术交流,是冲着砸招牌来的。
“您想鉴什么?”
他问。
周正言从随行箱中取出一锦盒,打开,露出一件玉琮。
青灰色玉质,西方柱体,外壁刻满云雷纹,底部有“唐制良渚遗玉”铭文。
“唐代仿良渚玉琮,家传之物。”
他语气笃定,
“业内几位老先生都看过,认定为真。今日请你当众一鉴,若你识不出真伪,就请摘了这‘默斋’的牌匾,别再误导藏家。”
陈默没接话,而是缓缓抽出钢笔,笔尖轻点桌面,像是在计算什么。
他盯着玉琮,玄天玉瞳悄然开启。
视野瞬间穿透玉表——玉料为现代青海昆仑玉,非良渚常用透闪石;内部结构均匀,无千年沁蚀裂隙;云雷纹刻痕深浅一致,为电动刻刀所制;最关键是底部接缝处,残留墓土呈块状附着,非自然沁入,而是人为浸泡做旧。
年代判定:2018年手工仿制,用墓土与化学染剂加速老化。
他合上钢笔,接过玉琮,指尖抚过纹路。
“第一,”
他开口,声音平稳,
“良渚文化距今西千至五千年,唐代距今一千三百余年。良渚人不可能在玉上刻唐代才有的规整云雷纹,这是时代错位。”
周正言眉头一跳,但冷笑:“风格传承,有何不可?”
“第二,”
陈默不理会,继续道,
“包浆。真品沁色由内而外,裂隙深处颜色最重。你这玉,包浆浮于表面,裂口边缘最深,内部反而干净——是刷染上去的。”
围观者中己有几人皱眉。
“第三,”
陈默突然将玉琮倒置,指尖点向底部一处极细的接缝,
“这里,有环氧树脂残留。现代粘合剂,用于拼接新旧玉料。你这‘唐代遗玉’,怕是潘家园东街第三家作坊的手笔?他们上个月刚出过一批,用的也是这种青海料。”
周正言脸色骤变,猛地后退一步:“你血口喷人!”
“我只说物。”
陈默将玉琮放回锦盒,推还,
“你要验人,去找警察。要验玉,我己说清。若不服,可送国家文物局复检,我签字具名,承担一切责任。”
周正言嘴唇发抖,猛地摘下胸前证牌,摔在柜台上:“你等着!我会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!”
“混不下去的是造假者。”
陈默看着他,“不是鉴假的人。”
摄像师仍举着机器,镜头对准陈默。
他转过身,面向围观人群:
“默斋开门,真伪自负。欢迎带藏品来鉴,不收分文。但若想借我这儿炒作名声、打压同行,恕不奉陪。”
人群骚动。
有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,有人低声议论:
“三句话就拆了?这周正言去年还上过电视节目……”“那玉我见过,东街老刘家作坊的货,三百块一个。”
周正言脸色铁青,挥手示意摄像师:“走!”
两人迅速收机,快步出门。
门铃再响,人己离去。
陈默没送,也没笑,只是拿起抹布,轻轻擦拭展柜玻璃。
那枚摔在柜台上的证牌,他看也没看。
下午两点,视频开始在收藏圈流传。
标题五花八门:“默斋陈默三句话打脸一级鉴定师”“潘家园惊现鉴宝黑马”“周正言踢馆翻车实录”。
微信群炸了。
“那玉确实是假的,我朋友在东街认识作坊老板。”
“陈默最后那句‘我只鉴物,不鉴人’,高啊。”
“听说周正言背后是唐家在撑腰,这下脸丢大了。”
技术组来电:
“陈总,视频播放量破百万,热搜词条正在爬升。有三家媒体想约专访。”
“拒了。”
陈默说,“发一条声明:默斋只做鉴定,不搞炒作。所有藏品,真伪公开,欢迎监督。”
电话挂断,他转身走向后室。
苏九儿留下的蛊虫样本仍在玻璃皿中,安静蛰伏。
他取出那枚“巽”字铜钱,悬于皿上。
蛊虫触须微微一动,随即恢复平静。
他将铜钱收回保险柜,顺手打开抽屉,取出一枚硬币。
指尖转动,一圈,两圈,第三圈中途停下。硬币落地,正面朝上。
他没去捡。
傍晚六点十七分,城西一处会所包厢内,唐家三爷坐在主位,手机屏幕上正播放那段视频。
周正言低头站着,脸色灰败。
“你说他一定会认不出?”
唐三爷声音低沉。
“我……我没想到他会用那种方式拆解……”
周正言额头冒汗,“而且那玉确实是新仿,我只是……没想到他会当众揭穿。”
唐三爷没说话,手指敲击扶手,节奏缓慢。
半晌,他抬头:“他没露破绽?”
“没有。全程冷静,逻辑严密,没提任何不该提的事。”
“那铜钱呢?”
“还没回音。”
唐三爷闭眼,片刻后睁开:“换人。不能再用明面手段了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
窗外高楼林立,远处“默斋”所在的潘家园一片灯火初上。
“他不怕闹大。”
唐三爷喃喃,“那就别让他知道,什么时候该怕。”
包厢门被推开,一名穿黑西装的男子走入,声音低沉:“司徒少爷来电,说有新方案。”
唐三爷点头:“接进来。”
电话接通,对方声音传来:“明晚八点,地下拍卖会。有一件‘货’,能让他主动露底。”
“什么货?”
“明代兵部密档残卷。”
对方顿了顿,“据说是当年陈家旧物。”
唐三爷眼神一凝。
陈默站在店门前,望着“默斋”牌匾在暮色中泛着微光。
手机震动,一条未署名短信跳出来:“东街老刘,昨夜失踪。”
他盯着屏幕,手指悬在回复键上。
街对面,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,车窗 tinted,看不见车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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