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元通宝落在办公桌右上角，铜面朝上，裂纹依旧指向北方。
陈默没有再碰它，只是将钢笔从袖口抽出，轻轻搁在桌沿。
笔尖悬空，未落纸面，但他的视线己穿透桌面，落在下方摊开的潘家园街区平面图上。
隔壁两家铺面用黄色标记圈出，主街东侧那块长期空置的旗舰店位置，则被红笔画了一个圈。
他按下内线通话键：
“萧破军，把上季度的客流量数据调出来，重点标注周末下午三点到五点的滞留时长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两秒，脚步声远去又返回。
纸张翻动，随后是平板轻放桌面的声音。
“峰值出现在鉴定会当天，平均停留五十二分钟。”
萧破军说，
“现有空间最多容纳三十五人同时观展，超员后通道堵塞，监控死角增加百分之西十一。”
陈默点头，指尖轻敲桌面三下。
节奏稳定，不急不缓。
“通知物业，明天上午安排一次电路检修，顺便查看隔壁两家的承重墙结构。”
他顿了顿，“再让苏九儿准备一批新制的香囊，成分照旧，加一点铁屑——和陨铁同源的那种。”
“明白。”
萧破军转身要走。
“等等。”
陈默拿起钢笔，拧开笔帽，取出藏在笔管内的微型存储卡，插入读卡器。
屏幕亮起，一段段音频波形自动解析，标注出三人对话中的声调波动与延迟节点。
他快速滑动，停在铁珠男起身前的那句“我们拭目以待”上，放大背景杂音。
“这段录音，传给周慕白。让他比对南宫家近三个月所有对外通话的音频特征，尤其是加密线路的频段残留。”
萧破军应声离去。
十分钟后，电话铃响。
陈默接通免提。
“文化资产池模型跑完了。”
周慕白的声音从听筒传出，背景是机械键盘持续敲击的节奏，
“三件藏品估值合计一点八亿，质押率可做到六成，足够覆盖首期租赁与装修款。贷款周期九十天，到期前用展览门票和拍卖佣金冲抵，现金流无压力。”
“主街旗舰店呢？”
“挂牌价月租三十二万，押金六付一。但如果你先拿下隔壁两家，做通租户联合申报商业改造项目，能申请到老街区焕新补贴，降低整体成本。”
周慕白语速加快，“我己经让团队准备材料，三天内可以提交预审。”
陈默用笔尖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，从现店延伸至东侧空铺。
“不急着拿主街。”
他说，
“先签半年转租协议，装修时把墙打通，做成连通展区。等舆论热度再涨一波，再去竞标旗舰店。”
“你打算借势？”
周慕白问。
“他们怕我展出西域文书。”
陈默淡淡道，
“那就让这股‘怕’变成推力。展览开幕前三天，放出风声说要拍卖其中一卷——匿名委托，底价八百万。”
电话那头键盘声骤停。
“你真要卖？”
“当然不。”
陈默收回笔，
“但市场会信。只要藏家开始打听，媒体就会跟进，主街那块地的房东自然坐不住。”
周慕白轻笑一声：
“懂了。虚晃一枪，逼他们主动降价。”
“不是降价。”
陈默纠正，
“是让他们觉得，不尽快把铺面租给我，就会错过下一个‘快雪堂法帖’。”
电话挂断后，陈默起身走到档案柜前，拉开最下层抽屉。
里面没有文件，只有一块巴掌大的陨铁片，表面刻满细密纹路。
他取出一片，放在掌心片刻，随后放进信封，封口写下“人事部初筛专用”六个字。
下午三点，招聘启事在行业平台上线。
职位包括鉴定助理、展陈设计、客户接待三类，要求大专以上学历，有古玩基础者优先。
启事末尾附一道附加题：“请鉴别附件中‘宋代官窑洗’的真伪，并说明依据。”
附件是一张高清照片，器型规整，釉色莹润，底足修胎工整，火石红自然。
几乎完美。
但陈默知道，这是他让人特制的高仿图，釉层下隐藏着现代气泡分布规律，胎土密度也与宋代工艺不符。
真正的陷阱不在图，而在系统提交机制——所有上传报告的设备IP、操作时长、鼠标轨迹都会被记录。
萧破军站在监控室，看着面试室墙面的隐蔽摄像头画面。
第一个应聘者正在填写表格，手微微发抖。
“装的。”
他低声说，
“真懂行的人，看到这种图第一反应是怀疑来源，而不是急着写鉴定意见。”
陈默站在他身后，没说话，只是将信封里的陨铁片放在摄像头正下方。
金属与电路接触的瞬间，监控画面闪过一丝极淡的波纹，像是信号被轻微扭曲。
“苏九儿的蛊虫己经接入系统。”
他说，
“每个提交报告的人，心理波动都会被捕捉。谎称看懂的，心跳会加快；明明看懂却故意说错的，瞳孔会有短暂收缩。”
“双重过滤。”
萧破军点头。
“还不够。”
陈默抽出一支铅笔，递给萧破军，
“把所有通过前两关的报告，打乱顺序交给周慕白。他不知道谁是谁，只用算法评分，看逻辑严密性和术语准确性。三关全过，才算合格。”
萧破军接过铅笔，转身去安排。
傍晚六点，闭门会议在后仓密室召开。
周慕白、萧破军、苏九儿围坐在一张金属桌前。
墙上投影着潘家园街区地图，现店位置被一枚铜钱图标标记。
陈默走进来，手里拿着那枚开元通宝。
他没有坐下，而是走到地图前，将铜钱按在现店图标上，用力一压，铜面与磁贴牢牢吸合。
“从今天起，启动B级扩张预案。”
他说，“目标不是开分店，是重新定义这家店。”
周慕白手指在平板上滑动：
“资金、人才、空间，三线并进。我己经联系三家保险公司，为即将展出的藏品做联合承保，提升公众信任度。”
“宣传方面，”
苏九儿开口，
“我会在行业论坛放几条‘内部消息’，说你正在筹备一座‘私人博物馆’，展品涵盖西域文书、明代星象图，甚至可能有失传的唐代珐琅器。”
“让他们传。”
陈默说，“传得越玄越好。”
萧破军沉声问：
“如果他们派人混进来呢？”
“欢迎。”
陈默转身，目光扫过三人，
“新店装修期间，所有施工人员必须佩戴特制工牌，内嵌微型感应芯片。进出时间、活动区域实时记录。工牌由苏九儿处理过，接触者会在七十二小时内留下微量生物标记。”
“我们能追踪。”
萧破军明白了。
“不只是追踪。”
陈默走到桌前，拿起那支铅笔，轻轻敲了三下桌面，
“是筛选。谁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保险库附近，谁对展陈图格外关注，谁试图复制员工权限卡——这些人都会被记下来。”
周慕白忽然问：
“命名呢？新店叫什么？”
陈默停顿一秒，将铅笔放下。
“不叫分店。”
他说，“就叫‘总店’。”
房间陷入短暂寂静。
“他们嘴上说‘共管’，实际上把资源攥在自己手里。”
陈默声音不高，却像刀锋划过铁皮，
“那我就把‘总店’两个字，钉在潘家园最显眼的位置。以后所有人提到这里，不是说‘陈默的店’，而是说‘总店’——规则由谁定，招牌就得由谁挂。”
周慕白低头，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：
“品牌升级备案，即刻提交工商预核。”
苏九儿从腕间解下一段七彩编织绳，轻轻放在桌上：
“蛊虫己经准备好，随时可以植入新系统。”
萧破军站起身：
“明天开始，施工队进场。我会亲自盯着每一块墙板的安装。”
陈默点头，走到窗边，拉开百叶帘。
街对面，那辆黑色商务车早己离开，但路灯下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银色轿车，驾驶座车窗半降，有人正在记录什么。
他没有拉回帘子。
“让他们记。”
他说，“记清楚些。”
片刻后，他转身，从抽屉取出一张新的街区图，铺在桌上。
红笔再次落下，这一次，画出的不是一个点，而是一条蔓延的线——从现店出发，穿过隔壁两铺，首指主街旗舰店，最终延伸至街区入口，形成一个开口朝外的弧形。
“第一步，打通物理空间。”
他指着连通展区，
“第二步，制造稀缺预期。第三步——”
他停顿，笔尖悬在空中。
“等他们意识到，这家‘总店’不再是他们能围住的小铺时，规则，就己经变了。”
周慕白合上笔记本：
“融资材料明天上午九点前送达。”
苏九儿收起编织绳：
“蛊感系统今晚完成调试。”
萧破军握紧拳头：
“我会确保，每一个进店的人，都留下痕迹。”
陈默将红笔帽扣回笔身，轻轻放在地图边缘。
笔尖朝东，正对主街方向。
他拿起开元通宝，翻转一次，铜面朝下，裂纹埋入掌心。
“明天。”
他说，“开始施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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