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铺里的扫帚划过地板，扬起细小的灰尘，在夕阳透过窗棂的光柱里翻滚。林小雨正弯腰清扫工作间的最后一角，扫帚尖碰到一块顽固的齿轮锈渣，发出“咔啦”轻响。
“学长，这锈渣好硬啊。”她首起身，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“是不是昨天清理座钟时掉的？”
成云冉正蹲在柜台后整理工具，闻言抬头看了眼：“嗯，用镊子夹起来吧，别刮花地板。”他手里捏着一把小螺丝刀，正仔细擦拭上面的锈迹，“等下把工具箱归位，那些特制清理剂要盖紧，别挥发了。”
林小雨应了声，从工具箱里翻出镊子，小心翼翼地夹起那块锈渣。刚要扔进垃圾桶，指尖突然触到一丝微弱的暖意，她“咦”了一声，把镊子举到灯光下：“学长你看！这渣子里好像有亮晶晶的东西！”
成云冉放下螺丝刀走过去，就着她的手细看。镊子尖夹着的黑褐色锈渣里，嵌着三粒比米粒还小的金色砂砾，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泽，像被阳光晒暖的星子。
“拿个干净的小玻璃瓶来。”成云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，“库房第二层架子上，有带软木塞的那种。”
林小雨连忙跑去库房，很快捧着一个透明小瓶回来。成云冉用镊子小心地挑出金砂，放进瓶里。砂砾碰到玻璃壁，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轻响，瓶身瞬间蒙上一层极淡的白汽，又很快散去。
“这是什么呀？”林小雨凑近瓶子，眼睛瞪得圆圆的，“摸起来暖暖的，还会发光呢。”
“时之砂。”成云冉盖紧软木塞，对着光线轻轻晃动瓶子，金砂在里面缓缓流动，像一小捧凝固的阳光，“时间碎片凝结成的东西，昨天剥离执念时从钟里带出来的。”
他把小瓶放进柜台下的抽屉，刚要合上，抽屉里的青铜钥匙突然轻轻震动起来，表面的铜绿泛起淡淡的光泽，像是在回应什么。
“钥匙动了！”林小雨吓得往后缩了缩手，“它跟时之砂有反应！”
成云冉伸手拿起钥匙，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铜身，钥匙就发出细微的“嗡鸣”，抽屉里的小瓶也跟着轻轻震颤。他把钥匙凑近瓶口，铜绿纹路竟与瓶内金砂的流动轨迹隐隐重合。
“看来它们确实有关联。”成云冉将钥匙放回原位，又把小瓶往旁边挪了挪，震动才渐渐平息，“父亲留下的笔记里提过，时间与空间的能量会相互感应。”
林小雨趴在柜台上，盯着抽屉里的钥匙和小瓶：“那是不是说，这时之砂能帮我们找那扇‘门’？”
“不好说。”成云冉关上抽屉，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，“先收着吧，总能用上的。”他转身走向墙角的置物架，上面摆着刚从陈伯家带回的空木盒，“把装座钟的木盒擦干净，留着以后装贵重物件。”
林小雨拿起抹布擦着木盒，突然想起什么：“对了学长，陈伯刚才打电话来，说他找了个老钟表匠，只修座钟的外观，不动内部机械。还说要请我们明天去他家吃晚饭呢。”
“晚饭就不必了。”成云冉正在清点账簿，闻言头也不抬，“告诉他东西收好不就行了？再说当铺晚上得留人。”
“可陈伯说要谢我们呀。”林小雨嘟了嘟嘴，又很快笑起来，“不过他说师父没再托梦了，昨晚睡得特别香，声音里都带着笑呢。”
成云冉翻账簿的手指顿了顿，嘴角弯了弯：“那就好。”他把账簿放回暗红色木盒，推回柜台最深处，“关店吧，把前后门都检查一遍，铜铃的锁链别忘扣上。”
林小雨蹦蹦跳跳地跑去锁门，黄铜锁芯转动发出“咔哒”轻响。她刚扣好门廊的铜铃锁链，就听见身后传来“咚”的轻响，回头一看，成云冉正把那座修复了“灵魂”的西洋座钟搬到客厅角落的矮柜上。
钟壳上的裂痕己经完全消失，深棕色的木纹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，那些繁复的雕花里还沾着些许未清理干净的金砂，细看竟像落了层细碎的星光。
“把它放这儿？”林小雨走过去，伸手轻轻碰了碰钟顶的天使雕像，指尖传来暖融融的触感，“真的不冷了，之前摸起来像冰坨子。”
“总放工作间占地方。”成云冉用软布擦了擦钟面残留的指纹，“留着当个念想，也算提醒我们——有些东西强求不得。”
林小雨没听懂这话里的深意，只盯着钟壳上的雕花傻笑：“说不定以后还能遇到需要帮忙的‘老物件’呢，到时候我们又能像这次一样……”
她的话没说完，就被当铺门口突然响起的“叮铃”声打断。铜铃在无风的傍晚轻轻摇晃，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，却不见有人推门。
成云冉的目光瞬间沉了沉，伸手按在腰间的烟斗杆上。杆身上的符文在衣料下隐隐发烫，他朝林小雨递了个眼神，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。
“谁在外头？”他扬声问道，声音在安静的当铺里回荡。
门口的铜铃晃得更厉害了，锁链“哗啦”作响，却始终没人应声。林小雨悄悄拽了拽成云冉的衣角，压低声音：“学长，会不会是……陈伯师父？”
“不像。”成云冉的视线落在门板缝隙处，那里正透进一缕极淡的黑影，形状扭曲，像被什么东西拖拽着，“灵体解脱后不会这样晃铜铃，这是……有东西在试探。”
他反手从柜台抽了张黄符，指尖沾了点清水，在符纸上快速画了个简单的镇邪符。刚要迈步，门口的黑影突然缩了回去，铜铃也瞬间停了晃动，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错觉。
“走了？”林小雨探头探脑地往门口看，“是错觉吗？”
成云冉没说话，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瞧。傍晚的街道空荡荡的，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，街角的路灯刚亮起，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
“可能是路过的散灵。”他收回目光，把黄符折好放进兜里，“最近处理了两座带执念的老物件，气息波动大，引来些东西不奇怪。”
林小雨拍了拍胸口：“吓死我了，还以为又有麻烦找上门。”她转身往内间走，“我去烧壶热水，晚上泡点茶喝？”
成云冉“嗯”了一声，视线却落在柜台下的抽屉上。刚才那黑影靠近时，抽屉里的钥匙和时之砂瓶又轻微震动了一下，这绝不是巧合。
他拉开抽屉，指尖拂过冰凉的铜钥匙，又碰了碰装时之砂的小瓶。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在指尖流转，一种阴冷沉凝，一种温暖流动，却奇异地相互牵引。
“看来这平静日子，是真过不了多久了。”他轻声自语，将抽屉缓缓推回。
这时林小雨端着热水壶从内间出来，看到他站在柜台前不动，好奇地问：“学长怎么了？发什么呆呢？”
成云冉抬头笑了笑：“没什么，在想明天该整理库房了。”他接过热水壶，往茶杯里倒了些热水，“你把账本登记完就早点休息，明天说不定有客人来。”
林小雨应着声坐到桌边，翻开登记本认真书写。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，水壶里水汽蒸腾的轻响，还有窗外渐起的虫鸣，混在一起成了当铺傍晚最寻常的调子。
成云冉靠在柜台边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。路灯的光晕里，飞虫在盘旋，街角的风吹过当铺招牌，“浮生物语”西个字在暮色中若隐若现。他摸了摸腰间的烟斗杆，指尖传来熟悉的温热，心里清楚——这短暂的平静，不过是下一场风波来临前的间隙。
但他并不慌。抽屉里的钥匙静静躺着，时之砂在瓶中流转微光，账簿里的契约之力无声涌动。他低头看了眼林小雨认真登记的侧脸，嘴角悄悄扬起一点弧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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