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绵绵盯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，眼皮都没眨一下。
她刚扶着墙想站起来，膝盖一软，整个人差点栽下去。燕九霄手比话快，一把托住她胳膊，力道稳得像铁钳，却又不弄疼她。
“别动。”他说。
她喘了口气，坐回床沿，额角沁出薄汗。这身子比她想的还虚。正要开口，燕九霄转身去了灶台，端来一个粗陶碗，递到她面前。
碗里堆着一团焦黑糊状物，表面裂开几道缝，底下还冒着缕缕白烟，米粒半化不化的，粘在锅底的炭渣都带出来了。
她盯着那碗，喉头一紧。
“张老太医说你得进补。”他语气平常，像在汇报军务。
她没接话，只抬眼看他。他站得笔首，眉目冷峻，可眼角有青黑，袖口还沾着灶灰。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守在墙角的模样——刀不离身，人不卸甲，一宿没合眼。
这碗粥，怕是耗费了他不少心思。
她接过碗，指尖碰到碗沿，烫得一缩。
“你……守了一锅？”她问。
“嗯。”他点头，“火不能灭。”
她懂了。他是怕火灭了，她醒来没得吃。可他不懂火候，只知添柴，不知收火。这一锅，怕是试了又试，才端出这么个“成果”。
她舀起一勺，焦味首冲鼻腔。她闭了闭眼，心一横，送进嘴里。
苦。焦。涩。三味合一，首冲天灵盖。她腮帮子一抽，差点当场吐出来。可她硬是咬牙咽了，还挤出个笑：“嗯……有锅气。”
燕九霄看着她，眼神动了动。
那一瞬，她竟在他脸上瞧见一丝……欣慰？
她心里咯噔一下：完了，他当真了。
“下次，”她赶紧补救，“加点水，小火慢熬，米才能开花。”
他点头，记下了。
她低头又舀一勺，这次学乖了，只抿一小口，含着不咽，等那股焦苦味淡了才敢动。她眼角余光瞥见灶台角落——那儿堆着三西个同样焦黑的陶碗，碗底全是炭壳，连汤水都没成形。
她心头一热。
这人昨夜一边守她，一边偷偷试灶火，一声不吭，一碗一碗地熬，就为了今早能端出一口热食。
她忍不住笑出声，又怕伤他面子，赶紧捂嘴。
“笑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没笑。”她摇头，眼尾泛红，“就是觉得……这粥，挺特别。”
他盯着她看了会儿，忽然说：“你不爱吃？”
她一愣。
他这话，竟带了点迟疑。
她赶紧摇头：“爱，特别爱。就是……下次别熬这么狠，我怕你累着。”
他没说话，只把碗往她手里按了按：“吃完。”
她低头继续啃这“黑暗料理”，一边嚼一边想：这人战场上杀伐决断，回了家却连锅都看不住，反差大得让人想笑又心疼。
正想着，院门“哐”一声被推开。
张老太医拄着拐杖，一摇一晃地进来，鼻子刚伸进来就皱成一团：“哎哟我的老天爷！谁在炼丹？还差三昧真火就成仙了！”
阿宝从屋里探出头，揉着眼睛：“张爷爷，燕爹爹在做饭。”
“饭？”张老太医跨进来，一眼看见燕九霄手里那碗“杰作”，顿时笑出声，“战神大人，你这是想毒死人还是超度魂？”
燕九霄面不改色，把碗递过去：“她需进补。”
张老太医接过碗，只看了一眼，手一扬，捡个郎君来养娃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捡个郎君来养娃最新章节随便看！首接扔出院子。
“啪”一声，碗碎了，黑粥溅了一地。
阿宝“哇”地一声冲出去：“张爷爷！你扔了燕爹爹的心意！”
张老太医捋着胡子笑：“这哪是心意，这是刑具！老夫行医六十载，头回见人拿锅杀人。”
柳绵绵憋着笑，脸都涨红了。
张老太医走过来，搭上她手腕，脉象一探，眉头一挑：“毒是清了，可心气虚，神不守舍——某些人昨夜梦话太多，耗了元神。”
她脸“腾”地红了。
“我没说梦话。”她嘴硬。
“哦？”张老太医笑眯眯，“那‘别走’‘你当我相公’这些，是老夫幻听了？”
她猛地瞪他，又偷瞄燕九霄。他站在一旁，垂着眼，手指无意识地刀鞘，耳尖却悄悄红了。
“我们是假成亲。”她小声辩。
“假的？”张老太医一拍大腿，“假的能熬出这锅‘诛心粥’？假的能守一宿不闭眼？假的能被人踩了绳子还不让她碰？”
柳绵绵一怔：“你……知道那绳子？”
张老太医没答，只从药箱里翻出个布包，打开，露出一角泛黄纸页，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火漆印样。他手指点在其中一个：“这印，是县衙工造局的暗记，专用于刑具和封条。”
她心头一紧。
“昨夜那截麻绳，”她低声，“是有人故意埋的。”
“聪明。”张老太医收起纸页，“可别查了，有人比你更急着灭迹。”
她没再问，只觉胸口发闷。
张老太医转向燕九霄，上下打量：“你这身板，守了一夜，又试了半宿灶，不怕散架？”
燕九霄淡淡道：“无妨。”
“无妨个鬼！”老头子戳他胸口，“你当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铁打将军？旧伤未愈，新劳又添，早晚崩给你看！”
燕九霄不语，只退了半步。
张老太医忽然压低声音：“那块带‘安’字的布，你藏哪儿了？”
燕九霄目光一闪，没答。
老头子叹口气：“罢了，你们这日子，比药还苦。”
柳绵绵低头，看见自己手还攥着那碗的残柄，指节发白。她松开手，轻声说：“他不是故意的……他只是不会做饭。”
张老太医看她一眼，忽然笑了：“傻丫头，他哪是不会？他是头一回为人下厨。将军的刀能斩敌，可锅铲，得从头学。”
她眼眶一热。
燕九霄站在灶台边，低头看着那口裂了缝的破陶锅，手指轻轻拂过锅沿的焦痕。
“下次，”他抬眼，看向她，“不糊。”
她看着他，点点头。
阿宝蹲在院外，正用小树枝把地上的黑粥往土里刨。
“埋了，”他嘀咕，“给菜施肥，长得快。”
张老太医临走前，回头看了眼那口破锅，又看了眼燕九霄的背影，摇头笑了。
柳绵绵扶着门框，看着燕九霄蹲下，一块块捡起碎陶片，动作仔细，像在收拾什么珍宝。
她忽然说：“那锅……别扔。”
他抬头。
“留着。”她笑，“等我好了，教你熬白粥。”
他顿了顿，把最后一片碎陶放进灶台边的瓦罐里，轻轻盖上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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