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:血刃重生
痛!
无法形容的剧痛,像亿万根烧红的钢针,瞬间刺穿了他每一寸正在被剥离的皮肉,狠狠扎进骨头缝里,再疯狂搅动!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肋骨,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泵出滚烫的、带着铁锈腥味的绝望。
视野是破碎的血红,耳畔是愚民疯狂的、嗜血的欢呼,还有刽子手那冰冷刀刃精准切割皮肉时,令人牙酸的细微“嗤啦”声。
“逆贼萧恒!凌迟处死!三千六百刀!一刀不能少!”监刑官尖利的声音穿透喧嚣,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灵魂。
五皇子萧恒,曾经的天潢贵胄,如今像一块被钉在耻辱架上的腐肉。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屈辱中沉浮,最后的清明里,是几张模糊却带着残忍快意的脸——有他曾经信任的“兄弟”,有他恭敬侍奉的“重臣”,还有……那高高御座上投来的、冰冷如霜刃的目光。
父皇……为什么?!
滔天的恨意混合着血肉的腥甜涌上喉头,他想嘶吼,想诅咒这无眼的老天,想撕裂这污浊的世道!但气管己被切开,只能发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悲鸣。他死死瞪向刑场边缘一角,那里,一个穿着不起眼内侍服的人影微微颔首,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弧度。
是他!那个传递了致命“罪证”的人!那个……
最后的念头被更狂暴的痛楚淹没。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之前,他用尽灵魂的力量,发出无声的诅咒:
“若有来世……定叫尔等……血债血偿!这萧氏江山……蛀虫当道……国库空悬……活该倾覆!倾覆——!!!”
……
……
冰凉。
一种突兀的、与刚才地狱酷刑截然相反的冰凉触感,猛地刺入混沌的意识。
不是刑架铁链的冰冷,也不是冬日寒风的凛冽,而是……一种带着微润湿气的、青石板的凉意,透过薄薄的衣料,清晰地传递到皮肤上。
萧恒猛地睁开眼!
没有刺目的血光,没有喧嚣的刑场。入眼是熟悉的、高耸的朱红宫墙,墙根下几株半枯的秋草在微风中瑟缩。头顶是灰蒙蒙的、京城深秋惯有的铅色天空。几只寒鸦聒噪着飞过檐角,留下几声单调的回响。
他……正跪在坚硬冰冷的宫道青石板上。
“嘶——”一阵剧烈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幻痛骤然袭来,仿佛那三千六百刀的凌迟酷刑并未结束,只是短暂地中断了片刻。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,手指死死抠住身下的石缝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。
幻觉?还是……死前的回光返照?
不!
他猛地低头,看向自己的双手。那是一双属于年轻人的手,骨节分明,皮肤紧致,没有一丝伤痕或劳作的痕迹,更没有在诏狱中被酷刑折磨留下的变形与烙印。再看向身上,是皇子常服的内衬素袍,料子虽好,却因久跪而沾染了尘土。
这不是幻觉!
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:他回来了!回到了……被构陷下狱、最终走向凌迟命运的那个转折点之前?
“陛下!江南水患,流民数十万嗷嗷待哺,然……然国库空虚,存银……存银不足十万两!连……连调拨应急的粮草银都凑不齐了啊!”一个带着哭腔和巨大惶恐的声音,穿透紧闭的御书房雕花门扉,清晰地传入萧恒耳中。
这声音……是户部尚书钱如海!一个前世在他被构陷时,跳得最欢、落井下石最狠的佞臣!但此刻,他的声音里只有绝望和……真实的恐惧。
“国库空虚”西个字,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狠狠扎进萧恒刚刚从地狱归来的心脏。
紧接着,一个更加熟悉、低沉、却蕴含着无边疲惫与压抑怒火的声音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沉重的威压,让门外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:
“空!空!空!朕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!钱如海,你是户部尚书!朕让你管着天下钱粮,不是让你天天来告诉朕‘没有’!偌大一个帝国,国库空虚到……能跑马了?!朕养你们这帮废物何用!”
是父皇!皇帝萧衍!
“能跑马……” 萧恒的心猛地一沉,前世被痛苦和仇恨淹没的记忆碎片骤然翻涌上来。是了!就是这个时候!江南大水,急需赈灾,国库却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,成了压垮父皇对他最后一丝父子情分的稻草之一!他当时年轻气盛,耿首上书痛陈吏治腐败、勋贵奢靡才是根源,言辞激烈,触怒龙颜,也为日后被构陷埋下了祸根。
前世临死前那刻骨的诅咒,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回响:“……蛀虫当道……国库空悬……活该倾覆!倾覆——!!!”
滔天的恨意,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岩浆,在这一刻轰然喷发!不是针对眼前御书房里的父皇,而是针对那些趴在帝国命脉上疯狂吸血的蠹虫!针对那些构陷他、将他推上凌迟台的幕后黑手!针对这腐朽不堪、即将走向倾颓的王朝命运!
这恨意是如此炽烈,几乎要将他刚刚重生的躯体再次点燃、焚毁!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渗出,滴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,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。
然而,就在这恨意即将吞噬理智的瞬间,那三千六百刀凌迟的极致痛楚记忆,如同最有效的清醒剂,猛地浇灌下来!
不能疯!不能失控!
前世,就是太过耿首,不懂隐忍,才落得那般下场!这一世,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,他萧恒,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五皇子!
滔天的恨意如同被投入万载寒冰之中,没有熄灭,反而被淬炼、压缩、凝固,化作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决绝。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松开紧咬的牙关,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深秋寒意的空气。
那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,仿佛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前世的躁动。他低垂的眼帘下,翻涌的赤红血色迅速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水般的沉寂,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。
他慢慢首起因久跪而僵硬的身体,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、与年龄不符的沉稳。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、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御书房大门。
门内,是焦头烂额、为钱发愁的父皇,和一群无能的蠹虫。
门外,是刚刚从地狱爬回来、身负血海深仇、灵魂被恨意与冰冷浇筑的他。
国库空虚到能跑马?
呵……
萧恒的嘴角,极其缓慢地、勾起一丝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。那弧度里,没有嘲讽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、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“能跑马的空库……” 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几个字,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毒的冰凌。
那就……让它重新堆满金山银山吧。用那些蠹虫的血肉,用那些匪寇的藏金,一点一点……填满它!
这,将是他复仇的第一步,也是他在这必死之局中,为自己、为这摇摇欲坠的江山,杀出的第一条血路!滔天的恨意被强行压下,化作冰封的火山,在死寂的表象下,酝酿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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