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开李世民的书房，李承乾踏着午后的阳光往东宫走。廊下的紫藤萝开得正盛，一串串淡紫色的花穗垂落，微风拂过，送来阵阵清香。可他心里却没多少闲情逸致，刚才在书房里赢得的优势，不过是暂时的喘息。
“殿下，您慢些走。” 赵德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胳膊，生怕他牵动腿伤。经过这些天的复健，李承乾走路虽仍有些跛，但己不用时刻拄着拐杖，只是走得稍快便会牵动筋骨，传来隐隐的痛。
“赵德，” 李承乾忽然停住脚步，“东宫削减开支省下的银两，现在有多少？”
赵德愣了愣，连忙回道：“回殿下，张大人刚理清账目，扣除必要用度，大约能省下三千贯。”
三千贯在东宫往年的开销里不算什么，可对如今的李承乾来说，却是撬动人心的关键。他记得原身的记忆里，玄武门的戍卫将士们俸禄微薄，冬日里连件厚实的棉衣都凑不齐，而这些人恰恰是皇城安危的第一道屏障。
“让人把这些银子都换成米粮、布匹和伤药。”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下午，本宫要亲自去玄武门犒赏戍卫。”
赵德吓了一跳，连忙劝道：“殿下，您的腿伤还没好利索，玄武门离东宫可不近，再说……” 他压低声音，“那些将士都是禁军编制，贸然犒赏怕是会引来非议啊。”
“非议？” 李承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，“本宫身为太子，犒赏保卫皇城的将士，天经地义。至于腿伤，这点路还走得动。”
他心里清楚，李泰刚才在父皇面前吃了亏，定会在暗地里散布流言，说他笼络人心、图谋不轨。与其被动防御，不如主动出击 —— 用实实在在的恩惠赢得军心，让那些闲话不攻自破。
回到东宫，李承乾立刻让人去准备犒赏之物。张玄素闻讯赶来时，正见宫人忙着将一匹匹粗布和一袋袋糙米搬上马车，脸上不由得露出忧色。
“殿下，此举怕是不妥。” 张玄素拱手道，“朝廷自有军饷制度，太子私赏禁军，恐遭御史弹劾。”
“张大人可知，玄武门戍卫每月俸禄多少？” 李承乾反问。
张玄素一怔，随即摇头：“臣不知详情。”
“每月不过两石米，三贯钱。” 李承乾的声音沉了下来，“这点俸禄要养活一家老小，冬日里连炭火都舍不得多用。去年冬天，有个老兵冻得手生了冻疮，拉弓都握不稳，这就是保卫皇城的将士待遇。”
这些细节是他从原身零碎的记忆里拼凑出来的，此刻说出来，竟带着一种莫名的沉重。张玄素听完，眉头紧锁，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“本宫不是要破坏军饷制度。” 李承乾放缓了语气，“只是眼下春耕刚过，青黄不接，给他们添些米粮布匹，让将士们能安心戍守。张大人觉得，这有什么不妥？”
张玄素看着眼前的太子，忽然觉得他和传闻中那个骄纵跋扈的形象判若两人。那双眼睛里没有少年人的浮躁，只有一种沉稳的坚定，仿佛早己将利弊得失看得通透。
“殿下思虑周全，臣愧不如也。” 张玄素躬身行礼，“臣愿随殿下同去。”
李承乾点了点头，心里对张玄素又多了几分认可。这人虽恪守规矩，却不是食古不化之辈，只要道理讲得通，便愿意变通，倒是可用之才。
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柔和，三辆马车停在东宫门口，装着满满的米粮布匹。李承乾换上一身素色锦袍，拒绝了赵德准备的软轿，拄着一根乌木拐杖，一步一步走向马车。
刚走到门口，就见几个穿着明光铠的禁军拦住了去路。为首的校尉面色严肃，拱手道：“太子殿下，末将奉兵部令，禁军营地非诏不得擅入，还请殿下回驾。”
李承乾认得这校尉是玄武门守将秦怀道，秦琼之子，性子耿首得近乎刻板。他没有动怒，只是平静地说道：“秦校尉，本宫不是来闯营的，只是带了些米粮布匹，犒赏兄弟们。”
秦怀道眉头皱得更紧：“殿下，军有军规，末将不能破例。”
“军规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” 李承乾往前走了一步，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几个士兵，“兄弟们日夜戍守宫门，风吹日晒，难道不该受本宫一谢？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，让几个士兵都低下了头。秦怀道脸色涨红，正要再说些什么，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“让开！都给老子让开！”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，只见程咬金之子程处默带着几个纨绔子弟闯了过来，身上还带着酒气。“太子殿下要去犒赏将士，你们拦着做什么？是不是活腻了？”
秦怀道脸色一沉：“程公子，这是军营重地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。”
“撒野？” 程处默把胸脯一拍，“老子今天就撒野了怎么着？太子殿恤将士，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，还敢拦着？信不信老子拆了你们这破营门！”
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，李承乾抬手制止了程处默：“处默，不得无礼。”
他转向秦怀道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贞观悍储：从跛脚太子到天可汗 从袖中取出一卷纸递过去：“这是本宫写给父皇的奏折，己说明来意，秦校尉若是不放心，可先派人呈给父皇，再做定夺。”
秦怀道接过奏折，见上面盖着太子印玺，字迹工整，确实是李承乾亲笔。他犹豫了片刻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：“末将不敢违逆殿下，只是还请殿下稍等，末将这就派人去禀报陛下。”
李承乾点了点头，没有催促。他知道秦怀道的顾虑，玄武门乃重中之重，若是轻易放他进去，万一出了差错，谁也担待不起。
等待的时间并不长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，就见内侍监的小太监匆匆跑来，高声道：“陛下有旨，太子李承乾体恤将士，心意可嘉，准其入营犒赏，秦怀道不得阻拦。”
秦怀道连忙跪地接旨，起身时看向李承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。他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如此痛快地应允，看来这位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，比传闻中要重得多。
“末将参见太子殿下，刚才多有冒犯，还请殿下恕罪。” 秦怀道躬身行礼，态度恭敬了许多。
李承乾摆了摆手：“秦校尉恪尽职守，何罪之有？请带路吧。”
走进玄武门营地，一股浓烈的汗水和皮革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。士兵们正在操练，见太子亲自前来，都停下了动作，好奇地打量着他。
李承乾没有在意那些目光，径首走到操练场中央，目光扫过队列整齐的士兵。这些人大多面带风霜，手上布满老茧，眼神却透着一股坚毅。
“兄弟们，本宫知道你们辛苦。” 李承乾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，“日夜戍守宫门，守护的不仅是皇室安危，更是长安百姓的安宁。这点东西不算什么，只是本宫的一点心意。”
他示意赵德打开马车，米粮的清香和布匹的棉絮味飘散开来。士兵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，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。
“太子殿下千岁！”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，紧接着，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呼喊，声音震得营房的瓦片都嗡嗡作响。
秦怀道站在一旁，看着眼前的景象，眼眶微微发热。他守在这里多年，见过无数权贵，却从未有人像李承乾这样，放下身段来犒赏普通士兵。
程处默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，拍着胸脯喊道：“看到了吧？这才是咱们的太子殿下！以后谁要是敢说殿下坏话，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！”
李承乾没有被欢呼声冲昏头脑，他走到一个正在擦拭弓箭的老兵面前，见他手上满是冻疮留下的疤痕，不由得皱起了眉头：“老人家，今年冬天还冷吗？”
老兵没想到太子会主动和自己说话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，只是一个劲地摇头：“不冷，不冷，有殿下这份心意，再冷也不怕了。”
李承乾心里一动，对秦怀道说道：“秦校尉，让军医把伤药给兄弟们分下去，有伤病的都好好诊治。另外，告诉伙房，今晚加菜，给兄弟们炖点肉。”
“末将领命！” 秦怀道抱拳行礼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。
夕阳西下时，李承乾才离开玄武门。回程的马车上，赵德忍不住说道：“殿下，今天兄弟们可都念着您的好呢，连秦校尉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。”
李承乾靠在车壁上，闭目养神：“这只是开始。”
他知道，这点恩惠远远不够。想要真正赢得军心，还需要实实在在的改革，提高士兵的待遇，完善军饷制度。但他不着急，一步一步来，总能做成的。
马车刚到东宫门口，就见张玄素急匆匆地迎了上来，脸色凝重：“殿下，出事了。”
“何事？” 李承乾心里咯噔一下。
“御史台刚才递了奏折，弹劾您私赏禁军，结党营私。” 张玄素递上一份抄录的奏折，“而且，李泰殿下在朝堂上也说…… 说您此举是为了拉拢兵权，图谋不轨。”
果然来了。李承乾接过奏折，上面的字迹锋芒毕露，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他逾越本分，有不臣之心。他冷笑一声，将奏折扔在一边：“看来，李泰是真急了。”
“殿下，现在该怎么办？” 张玄素忧心忡忡，“陛下虽然准了您犒赏将士，可这些弹劾若是传开，对您的名声损害太大了。”
李承乾睁开眼睛，眼神锐利如鹰：“怕什么？身正不怕影子斜。明天早朝，本宫自会去向父皇解释。”
他心里清楚，这场仗必须打赢。不仅要打消父皇的疑虑，还要让满朝文武看看，他李承乾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
夜色渐深，东宫的灯火却亮了很久。李承乾坐在灯下，仔细看着张玄素整理的军饷账目，时不时在纸上写些什么。窗外的月光洒进来，照在他专注的脸上，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银辉。
他知道，前路依旧坎坷，李泰的手段只会越来越狠，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也不会少。但他不会退缩，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，成为了李承乾，就必须活出个人样来。
这大唐的太子之位，他坐定了。不仅要坐，还要坐得稳，坐得让人心服口服。等到将来，他还要让这大唐的旗帜插遍更远的地方，让万国来朝，重现盛世荣光。
想到这里，李承乾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。窗外的风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，吹动着书页，发出沙沙的声响，仿佛在为他加油鼓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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