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车哐当哐当地在东京的街巷间穿行，车厢里挤满了下班神色疲惫的工薪族和提着菜篮的主妇。空气混浊，弥漫着汗味、劣质烟草味和潮湿衣服的气息。
林默压低了沾着油污的工帽帽檐，将自己缩在角落里，尽可能减少存在感。他身上那套修理工外套散发着机油和金属碎屑的味道，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。
心脏还在胸腔里咚咚地敲着鼓，咖啡厅里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如同慢镜头般在脑中反复回放。
郑耀先画在方糖上的那个符号——躺倒的“8”，无限符号，或者水滴？——“糖沉了底，味道就散了”…还有那个假侍者“爆水管”的表演和“抹脖子”的手势…
土肥原的“雪狐”突然出现…这绝不仅仅是巧合。郑耀先恐怕是冒着极大的风险，甚至是以自身为诱饵，才将这条关于行动时机的最关键信息传递了出来。他现在怎么样了？成功脱身了吗？还是…
林默不敢再想下去。他现在自身难保，土肥原的网己经越收越紧。亲王府不能回了，安全屋也可能暴露。他必须立刻消失，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。
电车在一个偏僻的站台停下。林默跟着人流下了车，低着头，快步走进附近一片错综复杂、房屋低矮密集的下町区域。这里是东京的毛细血管，鱼龙混杂，但也最适合藏匿。
他七拐八绕，确认绝对没有尾巴后，闪身钻进了一家门脸狭小、招牌破旧、门口挂着深蓝色暖帘的“钱汤”——公共澡堂。这种地方热气蒸腾，人人赤诚相见，反而是最不容易被跟踪和辨认的所在。
交了寥寥几个铜板，领了寄存柜钥匙和一条微硬的毛巾。林默脱掉那身脏兮兮的工装，和其他浴客一样，赤条条地走进弥漫着浓厚硫磺味和水汽的浴场。温热的水汽瞬间包裹上来，稍微驱散了一些紧绷的神经。
他找了个角落的淋浴小凳坐下，拿起木盆，心不在焉地往身上浇着热水。目光放空，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，将所有的碎片信息拼凑起来。
无限符号…代表循环、周而复始…
水…咖啡厅爆裂的水管，澡堂，或者…大和号周围的海水？
糖沉了底…时机短暂，必须在沉底前…
抹脖子…灭口？还是指代某种行动方式？
这些信息如同乱麻，纠缠在一起。行动时机一定与某种循环性的、与水有关的事件有关，而且机会窗口很短。但具体是什么？
他下意识地模仿郑耀先之前的动作，用手指蘸着淋浴流下的热水，在湿漉漉、带着水汽的水泥地上，无意识地画着那个躺倒的“8”字符号。
画了一遍，又一遍。
热水冲淋着符号，很快将其模糊、冲淡。
循环…被水冲淡…
等等！
林默的动作猛地顿住！眼睛骤然亮了起来！
潮汐？！
大海的潮汐！周而复始，循环往复！涨潮落潮，水位变化！大和号这种巨舰，停泊在港口，其吃水深度、舰体姿态，甚至某些水下舱门的可接近性，必然受到潮汐的严重影响！
土肥原想要安装爆炸物，必然要选择一個水位最适合潜入、行动最隐蔽的潮汐时段！而这个时段，窗口期一定很短！
“糖沉了底，味道就散了”——指的是必须在退潮到最低点前，或者涨潮到某个特定高度前完成行动！否则水位变化，要么无法接近目标，要么容易被发现！
“抹脖子”——可能不是指杀人，而是指代某种利用水流、从水下切割或者固定爆炸物的方式？！或者是指行动代号？
所有的线索瞬间贯通！行动时机，就在某个特定的潮汐点！
林默激动得差点从淋浴凳上跳起来！他强压下内心的狂喜，立刻开始心算。佐世保港的潮汐表他之前研究大和号时粗略看过，大致有印象。结合今天的日期…
“明天…明天傍晚…日落时分前后…”他喃喃自语，眼神锐利如鹰隼，“最大的一次退潮…水位会降到近期最低点…持续時間…不超过两小时！”
就是那个时候！土肥原的人一定会选择在那个时间窗口动手！
他猛地站起身，作者“双目非林”推荐阅读《东京读心天皇：开局策反土肥原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也顾不上仔细擦洗了，胡乱冲了冲，便快步走出浴场，回到更衣间。必须立刻把这个情报传递给藤田，让他动用一切资源，核实佐世保港精确的潮汐时间，并准备应对！
就在他打开寄存柜，拿出那套工装，准备换上时，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旁边一个刚刚进来的浴客。
那人身材精悍，动作麻利，脱下外套时，后腰部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灯光下反了一下光——像是一截枪柄的形状？
林默的心猛地一紧！动作瞬间僵住。土肥原的人？动作这么快？竟然追到这种地方来了？
他不敢回头，假装系鞋带，用柜门金属板的反光小心地观察。那个浴客似乎并没有特别注意他，正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，开始脱衣服。
是巧合？还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？
不能再待下去了！任何风险都必须避免！
林默迅速套上工装外套，帽子压得更低，没有走正门，而是闪身钻进了澡堂后侧，通往锅炉房和杂物间的小门。
这里气味更加混杂，煤灰味、热水味扑面而来。一个穿着深色工装、满身煤灰的老头正佝偻着腰，费力地往锅炉里添煤。
“老头！”林默压低声音，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，塞进老头手里，“后门钥匙！快！有人问起，就说没见过我！”
那老头被突然出现的人和塞到手里的钱弄懵了，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钞票，又看了看林默急切阴沉的脸，似乎明白了什么，默默地从腰间解下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，指了指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铁门。
林默抓过钥匙，飞快地打开铁门，闪身出去。外面是一条更窄、堆满废弃建材和垃圾的小巷。他不敢停留，沿着小巷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离开。
首到再次混入大街上的人流，他才稍微松了口气，但心脏依旧狂跳。刚才那个浴客…到底是真是假？如果是土肥原的人，他们的追踪能力也太可怕了！
必须尽快联系藤田！而且要用最隐蔽的方式！
他拐进一家嘈杂的居酒屋，用吧台的公共电话，拨通了一个记忆中的号码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，对面是一个睡意惺忪、很不耐烦的粗哑男声：“莫西莫西！谁啊？这么晚了！”
“山田先生吗？”林默改变了自己的声线，听起来像个急躁的年轻人，“我是在铃木工厂做零工的健太！我叔叔…就是那个在皇居外面扫地的…他突发急病住院了！医生说要一种叫…叫‘白兔止痛药’的特效药！东京只有‘鹤丸药局’有卖！您能帮我告诉我婶婶一声吗？让她赶紧去买！拜托了！”
他语速极快，声音带着哭腔，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走投无路、慌不择言的穷亲戚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不耐烦地吼了回来：“八嘎！吵死了！什么白兔黑兔的！不认识！打错了！”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。
林默慢慢放下话筒，手心全是汗。消息送出去了。“白兔止痛药”——“兔子”代表紧急行动；“鹤丸药局”——“鹤丸”是日本国旗图案，代指军方或重要目标；“特效药”——指关键情报或指令。整段话的意思是：有关于军方重要目标的紧急行动情报，需要立刻处理。而“叔叔扫地”则暗示情报来源与皇室周边或内部有关。
这是他跟藤田约定的最紧急、最隐晦的联络方式之一，只有在万不得己时使用。希望藤田能及时收到并破解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。他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，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清酒和一碟毛豆，慢慢地喝着，等待着。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顾客，每一丝动静。
居酒屋里人声鼎沸，烟雾缭绕。人们在高谈阔论，抱怨着生活，吹嘘着工作，似乎外界的一切风波都与这方小天地的醉生梦死无关。
林默独自坐在角落里，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，却浇不灭心头那团越烧越旺的火。潮汐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逼近。土肥原的网在收紧。郑耀先生死未卜。
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沾着酒渍的木质桌面上，再次画下那个无限符号。
循环…周而复始…
这一次，必须打断这个循环。
必须在潮水退去之前，把鱼饵，连同想吞饵的鱼，一起炸上天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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