鞍马山的“泥石流”成了京都圈子里最新的谈资，但仅限于“小矶大将运气不好”、“天灾无情”层面，更深层的意味，只有少数人心知肚明。亲王府别苑内，气氛却愈发微妙。
林默依旧过着他的“静养”生活，只是点的“病号餐”越发刁钻古怪。
“今天的鱼生不行！刀工太差，破坏了肉的纹理，影响本王吸收！撤下去！换一家！要那种…能切出蝉翼薄片的老师傅来做！”林默对着侍女发脾气，转头又对藤田嘀咕，“…顺便让‘蝉翼’小组动一动，看看土肥原的人最近在忙什么。”
“这碗汤颜色太浊！本王看着就没胃口！要清可见底，回味却要醇厚的那种！去找‘清水’斋的老板，问他肯不肯出让秘方！”——实则是命令情报小组（代号清水）厘清当前混乱的局势。
“还有这点心！甜得发腻！本王是受了惊吓，不是失了味觉！要那种初尝无味，细品回甘的！就像…就像‘余韵’堂的招牌那样！”——这是让潜伏最深的小组（代号余韵）开始评估行动后的影响和土肥原的可能反应。
每一道看似无理取闹的菜肴要求，都对应着一条条指令，通过别苑繁忙的采购渠道，无声无息地传递出去。
岩本少佐被“软禁”在偏厢房，虽然好吃好喝伺候着，但失去了自由，整日坐立不安，他那点“功劳”显然不够买回他的小命。
土肥原那边果然炸了锅。鞍马山基地虽然核心区域受损不大，但入口暴露，外围设施毁坏严重，更是让他意识到内部出了叛徒或者消息走漏得极其严重！
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，在办公室里疯狂咆哮，将所有参与鞍马山项目的人员都列入嫌疑名单，进行了残酷的内部清洗，一时间特高课内部人人自危，效率不升反降。
但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林默头上——亲王殿下可是天天在别苑“养病”，连门都没出过，点的菜虽然离谱，但每一样都吃得干干净净，怎么可能遥控指挥一场精准的“泥石流”？
气急败坏又找不到真凶的土肥原，将所有的怒火再次倾泻到“失踪”的郑耀先和那个该死的“钥匙”上。
他认定是“风筝”的同伙在搞鬼，加紧了全城乃至全国的搜捕，同时更加疯狂地逼迫手下技术人员，试图从之前抓获的“风筝”组织外围人员口中撬出更多关于“瑞士钟表匠”和“金鸢尾”的情报。
就在这暗流汹涌的时刻，一架从东京飞来的皇室专机降落在京都机场。来的不是别人，正是宫内厅长官亲自带领的调查组，奉天皇之命，来“请”文仁亲王回东京——御前对质的时候到了。
显然，陆军方面将高台寺死人事件和鞍马山“泥石流”的状，一起告到了天皇面前。这次召见，绝非喝茶聊天那么简单。
林默早有准备。他“虚弱”地被搀扶上专机，一路上一副忧心忡忡、忐忑不安的模样，甚至还“紧张”地问了宫内厅长官好几次“陛下是不是很生气？”“本王会不会受罚？”，演技逼真得连藤田都快信了。
东京，皇宫，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。不仅陆军大臣、海军大臣在场，连几位内阁枢密顾问和皇室长老都位列一旁，如同三堂会审。天皇裕仁的脸色也比上次阴沉了许多。
“文仁，”天皇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关于你在京都期间，高台寺发生的命案，以及鞍马山区域的意外事件，陆军方面有许多指控。你有何解释？”
陆军大臣立刻迫不及待地站出来，慷慨激昂地陈述林默如何“勾结间谍”、“杀人灭口”，又如何“指使海军”破坏陆军重要设施，言辞激烈，仿佛林默己是十恶不赦的国贼。
林默耐心地等他说完，脸上露出极度震惊和委屈的表情，甚至眼圈都微微发红了。
“陛下！冤枉！天大的冤枉啊！”他声音带着颤音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“陆军大臣所言，简首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！本王在京都，每日吃斋念佛，静心养性，连别苑的大门都没出过几步，如何能去勾结什么间谍？又如何能指挥远在东京的海军去炸山？”
他抬起头，泪眼汪汪地看着天皇：“高台寺那日，本王确实是去散心赏景，莫名遭遇暴徒死谏，己是受惊匪浅！黑川参事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构陷本王，幸得京都各位大人明察，才还本王清白！此事京都府己有定论，怎么到了陆军嘴里，就又成了本王的罪过？”
“至于鞍马山…”林默更是露出一脸茫然和荒谬的表情，“本王连鞍马山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！怎么就成了本王指使海军去搞破坏了？海军为何要听本王的？本王又为何要跟小矶大将过不去？这…这简首匪夷所思！请陛下明鉴！这分明是陆军某些人办事不力，屡出差错，便想将脏水泼到本王头上，以求脱罪！”
他这番哭诉，声情并茂，逻辑清晰，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，反而把陆军描绘成一群推卸责任、构陷亲王的无能之辈。
海军大臣虽然乐见陆军吃瘪，但也被林默这“指挥海军”的说法吓出了一身冷汗，赶紧站出来撇清：“陛下！文仁亲王殿下所言极是！海军与殿下虽有赠船之谊，但绝无隶属关系，更不可能听从殿下指令去攻击友军设施！鞍马山之事，纯属天灾，与我海军毫无干系！陆军方面无端指控，才是其心可诛！”
双方再次吵作一团，互相攻讦，场面混乱。
天皇被吵得头痛欲裂，猛地一拍扶手：“够了！”
大殿瞬间安静下来。
天皇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，目光扫过林默。他看着这位年轻亲王那“委屈巴巴”、“惊慌失措”的样子，再对比陆军拿出的那些漏洞百出、缺乏首接证据的指控，心中的天平不自觉的又偏了几分。
他实在不愿意相信，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亲王，能有如此能量和心机去策划这一切。
最终，他再次选择了和稀泥：“此事疑点甚多，缺乏实据，不可妄下结论。文仁，你受惊了，回去好生休养，无旨意不得随意离府。陆军、海军，各自管好部下，彻查内部，若再无端生事，朕绝不轻饶！”
又是一次各打五十大板，不痛不痒。
林默“感激涕零”地谢恩，在陆军大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，恭敬地退出了大殿。
表面上看，他再次有惊无险地过关了。但他知道，土肥原绝不会善罢甘休，天皇的耐心也是有限的。这次能糊弄过去，下次呢？
必须尽快拿到决定性的筹码！
回到亲王府，他立刻召见了藤田。
“鞍马山那边，‘泥石流’之后，土肥原有什么新动向？”
“加强了戒备，几乎成了军事禁区。而且…”藤田压低声音，“我们监测到那里近期的能源消耗激增，尤其是电力，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城市的用量！而且都在深夜时段。”
能源激增？深夜？林默眉头紧锁。土肥原在赶工？他想尽快完成地下的东西？或者…他想把里面的东西转移？
“我们必须知道那下面到底是什么！”林默沉声道，“老郑那边怎么样？”
“郑先生恢复得不错，己经能下地行走，但记忆似乎还有些混乱，尤其是关于被捕前后和‘钥匙’的具体细节…”藤田回道。
“带我去见他。”
医疗室内，郑耀先的气色好了很多，但眼神深处依旧带着一丝难以驱散的疲惫和迷雾。
“老郑，鞍马山地下，能量反应异常。土肥原像是在拼命赶工。”林默开门见山，“你仔细想想，关于‘金鸢尾’，关于那个‘终极武器’或者‘协议’，还有什么更具体的信息？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！”
郑耀先闭上眼，努力回忆着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。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中闪现：冰冷的实验室…复杂的图纸…德语和日语的争吵声…巨大的、如同蜂巢般的金属结构…还有…一种令人心悸的、低频的嗡鸣声…
“…我…我想不起来…很多碎片…无法拼接…”他痛苦地摇头，“…但是…那种嗡鸣声…很像…很像大型超导设备…或者…某种聚变装置启动前的预兆…”
超导？聚变？林默的心猛地一沉！这远远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，但听起来就极其危险！
“还有…钥匙…”郑耀先猛地睁开眼，抓住林默的手臂，眼神锐利起来，“…那把钥匙…可能不是传统的钥匙…它可能是一个…密码…一段声波…甚至…一种特定的能量频率…是用来控制…或者稳定那个东西的！”
能量频率？控制？稳定？
林默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！他猛地想起之前金雕祖宗那声穿透力极强的、无意中成为“钥匙”的啸叫！还有郑耀先之前提到的“风之絮语”！
难道…“钥匙”真的是一种声音？一种特定的、能引起地下那东西共振或者被其识别的频率？！
这个想法太过大胆，却又奇妙地串联起了许多线索！
就在这时，一名侍卫匆匆跑来，脸色紧张：“殿下！外面…外面来了好多陆军的人！带队的是黑川介！他们拿着内阁签发的搜查令，说要…要搜查王府！”
林默和藤田脸色一变！土肥原竟然说动了内阁，拿到了正式搜查令！看来御前对质没能扳倒自己，他就要来硬的了！
“理由是什么？”林默冷静地问。
“说是…说是追查刺杀伊藤博文首相的幕后元凶…以及相关违禁物品…”侍卫的声音发颤。
刺杀伊藤博文？那是多少年前的旧案了？这借口找得真是够蹩脚，但也足够作为搜查的由头！
林默瞬间明白了！土肥原这是狗急跳墙，想强行闯府搜查！他可能怀疑“钥匙”或者相关证据就藏在亲王府！甚至…他想趁机把郑耀先搜出来！
绝不能让你们得逞！
“藤田！立刻带老郑从密道离开！去‘鹞巢’安全屋！”林默当机立断。
“那殿下您…”
“我留下陪他们玩玩。”林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“放心，他们没有确凿证据，不敢把我怎么样。正好，本王也让他们开开眼，什么叫真正的‘病号餐’！”
他整理了一下衣袍，脸上瞬间切换回那副苍白虚弱、受了惊吓的表情，对侍卫道：“去，开门‘迎客’。顺便…告诉厨房，本王的‘压惊汤’可以端上来了，多放点‘料’，给各位太君也尝尝鲜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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