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军省副长官岛田繁太郎的办公室里，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。岛田看着不请自来的林默，感觉自己的偏头痛又要犯了。
“殿下…您这次来…又是为了模型？”岛田有气无力地问，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柜子里那个被林默惦记了很久的“大和”号模型，考虑着是不是干脆送出去换几天清净。
“模型？哦对！模型！”林默一拍脑袋，仿佛才想起来，“不过那个不急！岛田叔叔，我这次来是有个正经事！”
岛田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。这位亲王口中的“正经事”，往往比他不正经的事还要命。
“您…请讲。”
“我最近吧，迷上海钓了！”林默一脸认真，“但是技术不行，老是空军…就是钓不上鱼！我就琢磨啊，是不是得用点高科技？听说你们海军有种玩意儿，叫…声纳？能看清水底下哪有鱼群？”
岛田差点一口气没上来。声纳？军用探测设备？拿来钓鱼？！这祖宗是真敢想啊！
“殿下！声纳是帝国海军的重要装备！岂能…”
“知道知道！军事机密嘛！”林默大咧咧地摆手，“我不白用！我捐钱！捐给你们更新设备！要不这样，你把你们平时…呃…训练时记录的，那种没什么用的、旧的声纳数据，就是记录海底地形啊、鱼群啊之类的，拷贝一份给我研究研究？我看看哪片海域鱼多！”
岛田的脸色像是生吞了苍蝇。声纳记录，哪怕是最日常的训练记录，也属于保密范畴！这位亲王简首是…
“殿下，这绝对不行！泄密是要上军事法庭的！”岛田严词拒绝。
“泄密？就一点鱼群数据，泄什么密？”林默瞪大眼睛，“难道你们海军在海底还藏了宝贝怕我知道？哦——我明白了！”他忽然做恍然大悟状，压低声音，“是不是跟上次爆炸那事儿有关？海底真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？所以数据才不能外传？”
岛田心里一咯噔，连忙否认：“没有的事！殿下不要胡乱猜测！”
“那我就要鱼群数据！”林默耍起无赖，“你不给我，我就天天来你这儿上班！再去宫里跟皇兄说，你们海军小气吧啦，连点钓鱼数据都不肯分享，肯定心里有鬼！”
岛田被逼得没办法，太阳穴突突首跳。他实在不想让这个祸害天天赖在海军省，更怕他真去天皇那里胡说八道。权衡再三，他一咬牙：“…好吧！但是只能给您最近一个月，横须贺港附近日常训练时记录的、最无关紧要的底层水文和生物回声数据！而且您必须签署保密协议，绝不能外传！”
“成交！”林默立刻眉开眼笑，“就知道岛田叔叔最够意思！”
半小时后，林默抱着一大盒沉甸甸的记录纸带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海军省。岛田则瘫在椅子上，感觉自己至少折寿三年。
回到王府，林默立刻把纸带搬进密室。郑耀先己经被悄悄接回，正对着一堆仪器和设备忙碌着。
“老郑！快来！好东西来了！”林默把纸带盒往桌上一放，“海军最新鲜的‘鱼群分布图’！”
郑耀先疑惑地走过来，拿起一卷纸带展开。上面是密密麻麻、起伏不定的曲线，记录着声纳波束遇到不同密度物体反射回来的信号。
“这是…常规水文记录？”郑耀先推了推眼镜，仔细查看，“看起来确实主要是海底地形和一些鱼群散射层…殿下，您要这个有什么用？”
“找东西！”林默眼神发亮，“找那个不断移动的坐标点！找‘海精灵’号可能藏匿的区域！甚至…找海底那个信号源！”
他指着纸带：“你想想，如果那信号源真的在移动，或者‘海精灵’号在某个区域长时间徘徊，它的回声特征会不会和周围的鱼群、地形有点不一样？哪怕它刻意隐藏，在这么多数据里，总会有蛛丝马迹吧？比如某个固定区域出现不该有的微弱回声？或者某个回声特征反复出现又消失？”
郑耀先愣住了，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：“殿下英明！这思路完全可行！虽然数据庞大，但我们可以尝试用特征匹配和轨迹回溯算法…呃…就是笨办法慢慢对比！特别是结合那个移动坐标的历史记录！”
他立刻扑到那堆纸带前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。
林默则得意地二郎腿。他就知道，再狡猾的幽灵船，也得在水里跑！只要跑，就会留下痕迹！
接下来的几天，王府密室成了数据处理中心。郑耀先和几个秘密调来的、精通数学和无线电的助手日夜不停地分析那些声纳纸带。一卷卷纸带被铺开，上面的曲线被仔细测量、标注、对比。
林默也没闲着，他一边应付着宫里和各方势力或明或暗的打听，一边通过岩本和顾慎言的渠道，密切关注着土肥原和东条那边的动静。
土肥原似乎依旧被困在数学迷宫里，特务机关的气氛有些压抑。而东条则因为码头事件吃了瘪，又把火气撒到了海军身上，变着法地找茬。
东京湾的局势，依旧紧张而微妙。
第三天晚上，郑耀先顶着一对熊猫眼，兴奋地冲进林默的书房：“殿下！找到了！有发现！”
林默立刻放下手里的蟹腿：“找到幽灵船了？”
“不完全是…”郑耀先摊开几张标注得密密麻麻的纸带，“我们发现，在靠近湾口航道边缘、一片水深变化剧烈的区域，每隔一段时间，就会出现一个非常非常微弱的、规律性的非生物回声信号！持续时间很短，而且出现的位置似乎沿着一条隐蔽的海底峡谷边缘移动！”
“能确定是什么吗？”林默急切地问。
“不像常规潜艇，回声特征很轻，而且移动模式很奇特，像是…贴着海床起伏？”郑耀先指着纸带上一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，“更奇怪的是，每次这个微弱信号出现后不久，我们接收到的那个数学公式信号的强度，就会有一个短暂的峰值！”
林默的心脏怦怦首跳！关联性！这就对上了！
“位置呢？现在大概在哪儿？”
“根据最后一次捕捉到它的记录推算，可能在这个区域。”郑耀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，“这里水深足够，地形复杂，而且靠近主航道，方便混入日常船只噪音中隐藏自己！”
林默看着那个区域，眼神锐利起来。
“海精灵”号…或者真正搭载着信号源的船…很可能就藏在那里！
“很好！”林默一拍桌子，“继续监控！我要知道它的活动规律！”
就在这时，老管家敲门进来，脸色有些奇怪：“殿下，门外有一位…老先生求见，他说他姓前田，是…是东京帝大数学部的退休教授，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，必须当面告知殿下。”
林默和郑耀先对视一眼，都感到意外。帝大的教授？怎么找上门来了？
“请他去客厅。”林默吩咐道，示意郑耀先先回避。
来到客厅，只见一位穿着旧式和服、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襟危坐，正是那天研讨室里那位主事的老教授。
“前田教授？”林默换上热情的笑容，“什么风把您吹来了？是不是我的‘赌博公式’又有新突破了？”
前田教授却站起身，神色异常严肃，没有了那日的学术沉迷。他微微躬身：“文仁殿下，恕老朽冒昧。那日您带来的公式，绝非什么赌博之用，老朽心下了然。”
林默笑容不变：“教授何出此言？”
“殿下不必隐瞒。”前田教授目光如炬，“那组方程，核心描述的是一种极高精度的声波共振控制模型，其数学结构之精妙，远超当前公开的学术水平。更让老朽在意的是…其中几个参数代号的书写习惯，以及一个边界条件的简化技巧…”
他顿了顿，声音压低，带着一丝追忆和激动：“像极了我一位故友——卡尔·罗森伯格博士的风格！他战前曾在声学领域与我多次通信探讨，尤其擅长这种复杂的波动计算！但他后来…失踪了。”
林默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，脸上却尽量保持平静：“罗森伯格？没听说过。教授，您是不是想多了？”
前田教授摇摇头，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林默：“这是老朽根据记忆，复原的罗森伯格常用的一种个人签名式加密校验码。他那日若在场，定能认出殿下的公式，并会用这种方式验证身份。”
林默接过纸，上面是一串复杂的数字和符号组合，看得他头晕。
前田教授继续道：“老朽不知殿下从何处得来这些公式，亦不愿深究。只愿提醒殿下，若此事真与罗森伯格有关，务必万分小心。他掌握的某些知识…足以撼动世界，也足以引来无尽的灾祸。”
说完，他再次躬身，不等林默回应，便转身飘然离去。
林默独自站在客厅里，看着手中那张写满天书的纸，久久无言。
罗森伯格…前田教授…加密校验码…
海底的信号…不断发送的数学公式…
一切的线索，似乎终于串联了起来。
那个隐藏在深海之下的“朋友”，难道真的是…
他深吸一口气，眼神变得无比坚定。
“藤田！”
“殿下？”
“准备一下。”林默的声音低沉而果断，“我们要…主动呼叫一下这位‘朋友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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