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术室的无影灯把两张手术台照得如同白昼。林玥的小手和苏晴的左手被无菌布连在一起，梅花胎记与草莓吊坠在灯光下贴成一片暖红。护士给她们扎输液针时，林玥突然咯咯笑起来：“姐姐的血管在跳舞。”
苏晴的肩膀还缠着纱布，麻药生效后的酥麻感顺着手臂蔓延，像有群小蚂蚁在爬。“它怕打针。” 她侧过头看林玥，女孩头顶的输液架上吊着袋透明液体，里面飘着细小的金色絮状物 —— 那是从她胎记里提取的抗体原液，在光线下像融化的星星，“你见过真正的草莓精灵吗？”
“见过呀。” 林玥的脚在手术台边缘晃悠，无菌鞋套蹭出簌簌的响，“它住在陈医生烧掉的实验室里，会用籽拼字。昨天它拼了‘晴’，说今天有个姐姐会来陪我。”
主刀医生的手术刀划开苏晴肩膀的皮肤时，林骁的手顿了顿。他看见淡红色的胎记在皮下微微搏动，像颗缩小的心脏。“保持清醒。” 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说话能缓解疼痛。”
“我爸以前总说，大小姐不能哭。” 苏晴的目光落在天花板的吊扇上，扇叶转动的影子在林玥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“他教我用雪茄烟盒藏药片，说这是青龙会的规矩。可我偷偷把药片埋在草莓园，第二年长出的草莓都带着苦味。”
林玥突然拽了拽连在一起的无菌布：“我哥埋过弹头哦。” 她的指尖在苏晴手背上画圈，“在码头的泥土里，他说这样坏人就找不到了。后来那里长出的草，叶子都是锯齿形的。”
护士更换手术器械的叮当声里，林骁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监护仪重合。他想起父亲日志里的素描：两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在草莓园里交换玻璃珠，一个的辫子上系着梅花丝带，另一个的兜里揣着半颗草莓。“你外公研究的抗原，原本是为了让你们能像正常孩子一样奔跑。” 他的手术刀挑起苏晴皮下的抗体腺体，那里的组织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。
“妈妈说奔跑会让胎记发烫。” 苏晴的呼吸有些急促，却仍在笑，“她被送进精神病院前，教我用冰块敷肩膀。有次我们偷偷跑到草莓园，她指着天边的火烧云说，那是梅花在开花。”
林玥突然指着手术灯：“看，那里有好多小草莓。” 她的瞳孔里映着灯盏的光晕，“精灵说它们是抗体变的，等会儿就会跳进我的血管里，把紫色的虫子赶跑。”
苏晴的肩膀开始渗血，抗体原液顺着引流管滴进林玥的输液袋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手术刀下的黑与白 金色絮状物遇血后化作淡粉色，像极了草莓汁。“我以前总偷穿妈妈的高跟鞋。”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鞋跟敲在地板上的声音，和我爸书房里的枪声很像。”
“我哥会用手术刀削草莓。” 林玥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，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，“他能把草莓皮削成一条线，不断。上次他削了个爱心给我，说这样病就会好得快。”
手术进行到一半时，林骁的额角渗出汗水。他看着两个孩子手背上同步跳动的血管，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病房 —— 也是这样的阳光，也是这样的消毒水味，她攥着他的手说：“别怕疼，疼的时候就想开心的事。”
“姐姐见过银面具吗？” 林玥的声音突然低下去，“它总在我梦里晃，说要拿我的骨髓做草莓酱。”
苏晴的手指猛地收紧。她想起父亲保险柜里的银面具，内侧刻着朵梅花，和母亲拐杖头的花纹一模一样。“见过。” 她的声音发颤，“但它怕阳光，我们现在在光里，它进不来。”
林骁缝合伤口时，听见监护仪的声音变得柔和，像两首交织的童谣。林玥的血液渐渐恢复鲜红，苏晴肩膀的胎记淡成了浅粉色。“好了。” 他剪断缝合线，手术钳上的线头在灯光下闪了闪，“草莓精灵可以回家了。”
护士掀开无菌布时，两只小手仍然紧紧握着。林玥的掌心多了颗草莓籽，是苏晴趁人不注意塞给她的。“等你好了，我们去种它。” 苏晴的声音带着术后的疲惫，却亮得像颗星，“就种在实验室的废墟上。”
林玥把籽攥在手心，像握着个秘密：“要浇姐姐的抗体水吗？”
“还要浇我们的眼泪。” 苏晴笑起来，眼角的泪滴落在手术台上，溅起细小的水花，“妈妈说，眼泪里有阳光的味道。”
林骁站在手术室门口，看着护士把两个孩子推出去。阳光透过窗户斜切进来，在地面拼出长长的光路，像条通往草莓园的小径。他突然明白，所谓的手术从来都不只是切除与缝合，是让那些破碎的过往，在温暖的闲聊里，慢慢长回完整的形状。
走廊里传来张磊的笑声，他正给苏晴的母亲讲两个孩子刚才的对话。林骁摸出父亲的日记，最新的空白页上，不知何时多了片草莓叶，脉络清晰得像条新生的血管。
他知道，这场手术没有结束，就像那些在闲聊中冒出来的回忆，终将在未来的日子里，结出甜甜的果实。而手术室里残留的消毒水味，也终于染上了点草莓的清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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