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猪图的光丝垂到第七十七根时,江柠在市集的长椅下捡到张皱巴巴的糖纸。玻璃糖纸裹着半颗融化的桂花糖,糖霜在纸上洇出浅黄的印子,像滴没擦干的眼泪。
“是陈奶奶的。”陆薇蹲下身,白大褂的袖口扫过地面的光流,“她今早来配降压药,口袋里就揣着这个,说‘年轻时攒了一铁盒,全给孩子换了奶粉’。”
红绳螺旋桨在掌心微微发烫,指向社区养老院的方向。江柠想起陈奶奶总坐在桂花树下晒太阳,手里的拐杖头磨得锃亮,却从没人知道那拐杖里藏着个暗格——首到昨天清理杂物,才发现里面塞满了泛黄的糖纸,每张都印着不同的卡通图案。
“她以前在糖果厂上班。”叶蔓的调解本自动停在某页,照片里的年轻女人穿着蓝色工装,站在流水线前笑,发辫上别着颗用糖纸折的星星,“后来厂子倒闭,她把所有糖纸都藏了起来,说‘等日子好了,给孩子折满一罐星星’。”
养老院的走廊飘着消毒水味,混着淡淡的桂花甜。陈奶奶的房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撕纸的声音。江柠推开门,看见老人正坐在床边,把新的糖纸往拐杖暗格里塞,动作慢得像在完成场仪式,膝盖上的铁盒空了大半。
“这些是……”江柠的话卡在喉咙里。铁盒底层压着张黑白照片,穿工装的女人抱着个襁褓,襁褓上别着颗糖纸星星,和调解本里的一模一样。
“我家老头子走得早。”陈奶奶把糖纸抚平,指腹在卡通图案上慢慢,“那时候穷,孩子想吃颗带图案的糖,我只能偷偷从厂里攒糖纸,晚上在灯下给她讲故事——说这是星星变的,吃了能飞。”
糖纸突然被风掀起,顺着窗户飘向天空。江柠追出去,看见糖纸粘在飞猪图的翅尖上,瞬间化作片透明的翅膀,里面浮出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,正举着糖纸星星往天上跳,影子落在养老院的屋顶,像在追逐什么。
“是她女儿。”陈奶奶的声音带着颤,“后来孩子考上大学,说要去学设计糖纸,我骂她‘不正经’——我以为她该找个稳当的工作,却忘了她小时候最想要的,是让星星真的飞起来。”
飞猪图的光丝突然垂下根,缠着糖纸翅膀往市集飞去。江柠牵着陈奶奶跟在后面,看见光丝把糖纸送进“禁忌回收站”,木板立刻吐出台迷你压糖机,程小乐正举着快板站在旁边,词本上写着新段子:“糖纸薄,裹着甜,藏了三十年的愿;飞上天,变翅膀,日子再苦也发光。”
孩子们围过来,把自己的宝贝往压糖机里塞:林溪的游戏卡带压出带关卡图案的糖,陆明的布娃娃压出听诊器形状的糖,周子昂的颜料盘压出会变色的糖——每颗糖的糖纸,都印着陈奶奶年轻时的笑脸。
陈奶奶的女儿突然出现在市集入口,手里的设计图稿被风吹得哗哗响。稿纸上画着无数颗糖,每颗都拖着糖纸做的尾巴,像串会飞的星星,和飞猪图的光丝缠在一起。
“妈,”女人的声音哽咽着,把张设计图递过去,“这是给您的‘回忆糖’,用当年您藏的糖纸做的。”
陈奶奶的手指在图纸上抖,突然抓起颗刚压好的糖,剥开糖纸往嘴里送。甜意在舌尖炸开的瞬间,老人的眼泪掉在糖纸上,竟把泛黄的纸浸透成透明的,里面浮出个年轻的自己,正往女儿嘴里塞颗真正的糖。
飞猪图的翅膀突然又厚了些,翅尖的糖纸星星在夜空中闪成片银河。江柠的红绳螺旋桨指向养老院的方向,那里的桂花树下,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糖纸回收箱,箱子上写着:“把你的叹息,折成星星寄过来。”
陈奶奶的铁盒被摆在樟木箱旁,里面慢慢填满了新的糖纸,每张都写着句话:“给1987年的自己”“给没说出口的对不起”“给正在飞的星星”。
江柠摸出手机,“育界观察员”的短信恰好进来,只有张照片:白发老人把颗糖放进张爷爷妹妹的木猪嘴里,木猪突然发出清脆的响声,像颗糖在融化。
夜色渐浓时,市集的孩子们开始往回收箱里塞糖纸,每张都折成星星的形状。江柠看着那些摇曳的星光,突然懂得陈之遥笔下常写的那种温柔——不是轰轰烈烈的反抗,是把岁月里的苦,悄悄酿成能甜很久的糖,让每个藏在叹息里的名字,都能借着星光,轻轻说声“我原谅”。
红绳螺旋桨在掌心转了最后一圈,带着片糖纸飞向飞猪图。她知道,下一站的故事,会藏在更细碎的褶皱里,可能是张褪色的粮票,可能是只磨破的胶鞋,可能是每个被生活磨平的棱角下,那颗没被碾碎的糖心。
而飞猪图的翅膀,会接住所有这些碎片,让它们在风里慢慢舒展,变成新的翅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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