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五瓣莲:从琴房到鸟巢》
小满过后,蝉鸣撕开黏腻的暑气,琴房的葡萄架撑起大片绿荫。阮音将竹席铺在青石板上,蓝布绑带细细捆住西角,竹篾沁出的凉意漫过掌心。她蹲下身擦拭席面,湿布掠过之处,泛起淡淡的竹香,与院角茉莉的甜腻交织成夏日的私语。
“竹席得用井水浸三遍才清爽,”温砚摇着破边的蒲扇,扇面上褪色的荷花图案忽隐忽现,“张大爷家的空调坏了,明儿把凉席分半张给他。”老太太膝头放着青瓷碗,薄荷茶里漂浮的叶片打着旋,几缕白发被汗水粘在额角。
野荞趴在屋檐下修旧风扇,螺丝刀拧开锈迹斑斑的螺丝,齿轮与扇叶在蓝布上排成整齐的队列。“这风扇是云岫爹结婚时买的,”她往轴承滴润滑油,“修好后放在琴房中间,风比空调柔和。”墙角的竹筐里躺着切开的西瓜,红瓤黑籽浸在井水里,表皮还挂着水珠。
云岫的爹挑着两筐莲蓬进门,竹筐边缘的露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溪。“河中央的莲蓬最,”老爷子把莲蓬倒在竹匾上,莲子青白色的外壳泛着微光,“剥些莲心晒干,给汀兰泡茶祛火。”他从腰间掏出油纸包,里面是刚烙的荷叶饼,还带着竹篾的清香。
汀兰跪在竹席上,用树枝在石板缝里画太阳。她突然眼睛一亮,从饼干盒里掏出个玻璃罐,里面蜷着只翠绿色的螳螂,透明翅膀上的纹路像精巧的纱。小姑娘用手语比“跳舞”,又指指葡萄架,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影子。
灶台上的铁锅烧得发白,云岫正在炒虾仁藕带。藕带脆生生地在油锅里翻涌,虾仁蜷成粉色的月牙,她撒一把紫苏叶,紫红色的叶片瞬间舒展,香气裹着热气漫上房梁。“等下给野荞妈留盘清淡的,”她用铲子翻动,“护工说老太太最近没胃口。”
野荞妈被护工搀着进来时,手里攥着团淡蓝色毛线。“给汀兰织件背心,”老太太坐在藤椅上,毛线在指间缓缓流淌,“看孩子总光着膀子跑,别晒脱了皮。”她的动作迟缓,老花镜滑到鼻尖,却固执地将银针穿过毛线。
温砚把剥好的莲子放进石磨,“吱呀吱呀”的转动声里,雪白的莲子粉落进竹筐。“汀兰来帮忙筛粉,”她递给小姑娘细筛,“咱们做冰镇莲子羹,配荷叶饼。”小姑娘踮着脚摇晃筛子,五瓣莲:从琴房到鸟巢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,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,五瓣莲:从琴房到鸟巢最新章节随便看!粉尘落在鼻尖,像撒了层薄雪。
沈砚之来送冰块时,手里拎着个桐木箱子,箱内白雾缭绕。“我妈说老冰窖关门前存的最后一批,”他把冰块放进铜盆,水珠顺着箱壁往下淌,“用蓝布裹着,能镇两壶酸梅汤。”目光落在铁锅里的虾仁藕带,他笑道:“这香味,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。”云岫的爹笑着往他手里塞了块荷叶饼,说:“尝尝热乎的,夹虾仁一绝!”
暮色漫进院子时,铜盆里的冰块渐渐融化,水珠沿着青砖缝隙蜿蜒。阮音把野荞妈织好的背心套在汀兰身上,淡蓝色的毛线衬得小姑娘脸颊愈发红润。野荞调好吉他弦,对着葡萄架轻轻拨弦,新谱的《夏蝉谣》混着晚风,惊起栖息在槐树上的麻雀。
煤炉上的酸梅汤咕嘟冒泡,蒸汽模糊了窗玻璃。汀兰举着玻璃罐,看螳螂在葡萄藤间爬行,笑声清脆如银铃。阮音望着这一幕,突然觉得日子就像竹席上晃动的树影,看似斑驳零散,却在时光的浸润下,慢慢拼凑成一幅完整的夏日长卷,将每个滚烫的白昼都酿成清凉的诗。
夜色渐深,野荞把修好的风扇放在琴房中央,老旧的扇叶发出“嗡嗡”轻响。温砚戴着老花镜,继续织着第二件背心,银针穿梭的“沙沙”声与蝉鸣交织。云岫将剩下的虾仁藕带打包,准备给值夜班的护士送去。汀兰躺在竹席上,数着葡萄架间漏下的星星,玻璃罐里的螳螂安静地伏在叶片上,仿佛也沉醉在这温柔的夏夜。
沈砚之帮忙收拾碗筷,目光落在墙角的旧风筝——那是上次民俗展带回的纪念品,上面还沾着河滩的细沙。他开口道:“下个月有个乡村音乐节,想邀请琴房的大家带着原创曲子去演出。”话音未落,汀兰骨碌爬起,用手语比划出舞台与吉他的形状,眼睛亮晶晶的。野荞着吉他琴弦,笑道:“正好把《夏蝉谣》打磨打磨,让更多人听见琴房的夏天。”
煤炉里的炭火渐渐转红,映得众人的脸庞泛起暖光。阮音添了把干艾草,烟雾袅袅升起,驱走蚊虫的同时,也将这夏夜的对话裹成一团温暖。她望着围坐在一起的伙伴们,忽然明白,琴房的夏天不仅藏在井水浸过的竹席、冰镇的莲子羹里,更藏在这些突如其来的邀约、充满期待的眼神中。那些看似平凡的夜晚,正悄然孕育着新的故事,如同蝉蛹在泥土下积蓄力量,等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刻,奏响最动人的乐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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