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侦支队的灯光彻夜未熄，如同黑夜里警惕的眼睛。冷灏将“清道夫”连环杀人案的卷宗重新分类整理，在最上方放上了穆忱的资料照片。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，嘴角噙着标准的微笑，眼神却像手术刀般精准而冰冷。冷灏用红笔在照片边缘画了一个圈，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。
“冷队，这是你要的穆忱详细资料。”小陈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，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，“我们通宵整理的，包括他的教育背景、职业经历、社会关系网，还有……所有能找到的公开报道和学术论文。”
冷灏接过文件，指尖划过“穆忱”两个打印工整的字。资料显示，穆忱出身医学世家，父母都是知名医生，他本人更是少年得志，一路名校，年纪轻轻就成为心外科权威，发表过数十篇核心期刊论文，获得过多个医学奖项，社会评价极高。
“太完美了。”冷灏翻看着资料，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，“完美得像精心伪造的人设。”
“确实，”小陈点头附和，“我们查了他所有的公开记录，干净得不可思议，没有任何负面新闻，甚至连医疗纠纷都没有。这在外科医生里几乎不可能。”
冷灏的手指停在穆忱的职业经历部分：“他五年前从仁心医院跳槽到市中心医院，理由是‘寻求更大的发展平台’？这个时间点有点微妙。”
“我们也注意到了。”小陈拿出另一份文件，“仁心医院五年前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，患者在手术中意外死亡，主刀医生是当时的副主任张启明。后来事情被压下去了，对外宣称是患者自身原因导致的并发症。”
“张启明……”冷灏低声重复这个名字，这正是冷薇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医生，“穆忱当时也在仁心医院，和张启明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是上下级，穆忱是张启明的副手。”小陈回答，“但事故调查中，所有证据都指向张启明操作失误，穆忱完全置身事外。三个月后，穆忱就跳槽到了市中心医院，而张启明虽然没被开除，但也被调离了主刀岗位，后来辞职开了私人诊所。”
冷灏的眼神变得锐利：“这未免太巧合了。查一下那个医疗事故的具体情况，受害者是谁，有没有家属闹事，最后是怎么平息的。”
“己经在查了，但年代有点久，加上当时被压得很死，可能需要点时间。”小陈说道，“另外，我们查了穆忱的财务状况，他收入很高，投资也很成功，但账户上有几笔大额匿名捐款，去向不明。”
“匿名捐款？”冷灏皱起眉头，“金额多大？什么时候发生的？”
“都是五年前之后，每次金额都在几十万左右，去向是一些海外的慈善机构，但这些机构背景都很复杂，查不到具体用途。”小陈递过一份银行流水复印件，“技术组正在追踪资金最终流向，但难度很大。”
冷灏将文件放在桌上，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：“穆忱的人际关系怎么样？有什么亲近的朋友或者……敌人？”
“他的社交圈很广，认识很多政界和商界的名人，但都只是表面之交。”小陈回答，“我们走访了他医院的同事，都说他性格冷淡，不近人情，工作极其严谨，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。没人知道他私下里是什么样子，也没人知道他有没有亲密关系。”
“一个没有私生活的人？”冷灏冷笑，“这本身就很可疑。继续查，尤其是和他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人，还有他提到的那些海外慈善机构。”
“明白！”小陈刚要离开，又停下脚步，“对了冷队，老赵刚才来过，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，语气不太好，好像是上面有人问起案子的进展，还提到了你最近的调查方向。”
冷灏点点头，起身走向支队长办公室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，穆忱的社会地位太高，调查他必然会遇到阻力。推开门，老赵正对着一份文件发愁，看到冷灏进来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“坐。”老赵的语气很沉重，“刚才市局王副局长打电话来，问‘清道夫’案的进展，还特意问了你最近在忙什么。”
“他怎么说？”冷灏首接问道。
“还能怎么说，旁敲侧击地问你是不是在调查穆忱。”老赵叹了口气，“我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，但王副局长和穆忱关系不一般，你应该知道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冷灏点头，“穆忱给王副局长做过心脏搭桥手术，两人私交甚笃。但这不能成为我们停止调查的理由。”
“我不是让你停止调查。”老赵看着他，“但你必须小心，穆忱不是普通嫌疑人，他在市里人脉很广，影响力很大。没有确凿证据之前，不能打草惊蛇，更不能公开把他列为嫌疑人。”
冷灏沉默片刻：“我明白分寸。但李教授的侧写你也看到了，所有特征都指向穆忱。最新一起案子的案发地点就在他担任顾问的诊所附近，受害者还是他的病人。这些难道还不够可疑吗？”
“可疑不代表就是他。”老赵敲了敲桌子，“警方办案讲的是证据，不是猜测。你妹妹的案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，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，不能被个人情绪左右。”
“我没有被情绪左右。”冷灏的声音很坚定，“我只是在追查线索，而所有线索都指向穆忱。我会小心行事，不会给别人留下把柄。”
老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：“我相信你的能力，但也要提醒你，穆忱很聪明，也很危险。他主动来警局提供‘帮助’，本身就说明他不简单。你调查他，他很可能己经察觉到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冷灏站起身，“我会加倍小心。如果没别的事，我先出去了。”
回到办公室，冷灏立刻召集核心队员开会。他将穆忱的资料分发给每个人，神情严肃：“从现在开始，我们的调查重心全面转向穆忱。但这是秘密调查，对外要严格保密。”
他看向技术组的同事：“监控穆忱的通讯记录和网络活动，特别是他的社交媒体和邮件往来，寻找任何可疑信息。重点排查他和冷薇、以及其他受害者的线上联系。”
“明白，但需要申请权限。”技术组同事说道。
“我会去申请。”冷灏点头，又看向负责行踪调查的警员，“全面梳理穆忱近半年的行踪轨迹，特别是所有案发时间段的具体去向，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。他的车、他的手机定位、他常去的地方，都要查。”
“他的行踪很规律，除了医院就是家，偶尔去参加学术会议或者慈善活动。”负责行踪的警员说道，“看起来没什么异常。”
“越是看似正常，越可能有问题。”冷灏强调，“查他的行车记录仪，看有没有被删除的片段；查他住所和医院的监控，看有没有模糊或者缺失的时间段。”
他最后看向小陈：“你继续深挖穆忱的过往，特别是五年前在仁心医院的那段经历，以及那个医疗事故的真相。我要知道他和张启明到底是什么关系，那个死去的患者是谁，背后有没有更大的隐情。”
会议结束后，调查迅速展开。但正如老赵担心的那样，调查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。穆忱的通讯记录和网络活动干净得不可思议，几乎没有任何私人信息；他的行踪轨迹规律到刻板，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；医院的同事要么对他赞不绝口，要么讳莫如深，不愿多谈。
“冷队，有点奇怪。”技术组的同事找到冷灏，脸色凝重，“我们发现穆忱的手机和电脑都安装了最高级别的加密软件，而且他几乎不用社交软件，所有通讯都通过加密邮件或者面对面进行。”
“意料之中。”冷灏并不意外，“他很谨慎，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隐私。继续想办法，哪怕找到一点点异常都不要放过。”
与此同时，小陈那边也传来消息：“冷队，五年前仁心医院的医疗事故查到一些眉目。死者叫赵宇，也是一名医生，和穆忱、张启明都是同学，据说关系很好。事故后赵家闹得很凶，但后来突然就平息了，据说是拿到了巨额赔偿，但具体数额没人知道。”
“赵宇……”冷灏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，“这个名字有点熟悉。查一下赵宇的背景，他和穆忱、张启明的关系到底怎么样，死前在研究什么项目。”
调查陷入僵局，穆忱就像一个完美的幽灵，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。他的社会形象太好，人脉太广，每一次调查都像是撞到一堵无形的墙。
三天后，冷灏在医院门口“偶遇”了穆忱。他刚结束一台长达八小时的手术，穿着白大褂，虽然略显疲惫，但依旧神采奕奕。看到冷灏，他微微颔首，露出职业化的微笑。
“冷队长？这么巧。”穆忱的语气很自然，仿佛两人只是普通朋友，“是来探望病人？”
“路过，顺便来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。”冷灏的目光锐利地看着他，“穆医生刚做完手术？辛苦了。”
“职责所在。”穆忱脱下白大褂，露出里面熨帖的衬衫，“冷队长还在为‘清道夫’案忙碌？有进展吗？”
“还在调查中。”冷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，“对了穆医生，上次你提到的那家私人诊所，我们查了一下，案发当晚有监控拍到你的车出现在附近，能解释一下吗？”
穆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，语气依旧平静：“那天我确实去了诊所，处理一些遗留的病历。怎么？冷队长怀疑我？”
“只是例行询问。”冷灏盯着他的眼睛，“穆医生几点离开诊所的？有没有人可以证明？”
“大概十点半左右离开的，诊所的护士可以证明。”穆忱回答得滴水不漏，“离开后我首接回家了，小区监控应该能拍到。冷队长如果有疑问，随时可以去调监控。”
他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：“冷队长这么关注我，是不是李教授的侧写让你有了什么想法？”
冷灏没有回答，只是看着他：“穆医生认识赵宇吗？五年前仁心医院的那个医疗事故受害者。”
穆忱的眼神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，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重：“认识，我们是同学，也是朋友。他的去世很可惜，是医疗史上的一个意外。”
“意外？”冷灏追问，“据我所知，当时你们关系并不好，甚至因为一个研究项目闹得很僵？”
穆忱的脸色冷了下来：“冷队长似乎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。如果没别的事，我还有事要忙，失陪了。”
他转身离开，步伐从容不迫，没有丝毫慌乱。冷灏看着他的背影，心中更加确定，这个男人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回到警局，冷灏立刻让人去核实穆忱的说法。结果正如穆忱所说，诊所护士证明他十点半离开，小区监控也拍到他十一点十五分到家，时间线上没有任何问题。
“太完美了，完美得就像事先排练好的。”小陈气愤地说道，“他肯定在撒谎，但我们抓不到任何把柄。”
冷灏没有说话，他打开穆忱的资料，目光落在他的海外捐款记录上。其中一笔捐款发生在赵宇死后不久，金额巨大，去向是一家瑞士的慈善机构。
“查这家瑞士的慈善机构。”冷灏指着文件，“我要知道它的背景，以及这笔钱最终用在了哪里。”
就在这时，冷灏的线人打来电话，声音压得很低：“冷队，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说。医院里最近在传，穆忱以前在仁心医院的时候，和一个女实习生走得很近，那个实习生后来突然辞职了，没人知道去了哪里。而且……那个实习生和赵宇关系也很好。”
冷灏的精神一振：“那个实习生叫什么名字？有照片吗？”
“名字好像叫林悦，照片我尽量找找。”线人说道，“还有，我听说赵宇死前正在研究一个很重要的项目，好像和穆忱的研究方向冲突，两人为此吵过很多次。”
挂了电话，冷灏立刻部署：“查林悦的下落，她很可能知道当年医疗事故的真相。另外，深挖赵宇死前的研究项目，看看和穆忱有没有关系。”
调查终于有了新的方向，但冷灏知道，这仅仅是开始。穆忱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，越是靠近，越能感受到他的危险和神秘。
几天后，技术组有了突破性进展：“冷队，我们恢复了穆忱行车记录仪里被删除的一段数据，虽然很模糊，但能看到他在案发当晚并没有首接回家，而是在市郊绕了一圈，停留了大约半个小时。”
“具置在哪里？”冷灏立刻问道。
“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附近，离最新一起案发地点不到五公里。”技术组同事调出地图，“我们查了那个工厂，早就废弃了，最近没有任何人进出的记录。”
冷灏看着地图上的标记，眼神变得锐利：“备车，去现场看看。”
废弃工厂隐藏在一片荒草丛中，大门紧闭，锈迹斑斑。冷灏翻墙进入，里面空旷破败，布满了灰尘和垃圾。但仔细观察后，他发现地面上有被清理过的痕迹，角落里还残留着一点特殊的清洁剂味道，和案发现场发现的一模一样。
“他来过这里。”冷灏肯定地说道，“这里很可能是他处理证据或者……准备下一次作案的地方。”
技术组立刻对工厂进行全面勘查，虽然没有发现首接证据，但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枚特殊的袖扣，上面刻着一个“M”字。
“是穆忱的！”小陈兴奋地说道，“我在他办公室见过一模一样的袖扣！”
冷灏拿起袖扣，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。这枚袖扣很可能是穆忱不小心掉落的，但这还不足以作为定罪的证据。
就在这时，冷灏的手机响了，是老赵打来的：“冷灏，立刻回队里，出事了。市局接到举报，说你滥用职权，恶意调查穆忱，王副局长亲自督办，要停你的职！”
冷灏握紧了手中的袖扣，指节泛白。他知道，这是穆忱的反击。这个男人不仅察觉到了他的调查，还主动出击，试图将他踢出案子。
“我马上回去。”冷灏的声音冷静而坚定。他看着空旷的工厂，心中清楚，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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