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透过云顶别墅的落地窗,在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形状。空气中还残留着壁炉昨夜燃烧后的淡淡木柴香,混合着早餐煎蛋的香气,本该是温馨的画面,却因为餐厅里两人之间的沉默,显得格外压抑。
范云致坐在轮椅上,面前的餐盘里,煎蛋只动了几口,吐司的边缘被他用银叉无意识地戳得坑坑洼洼。他的眼神落在窗外,似乎在看庭院里被雪覆盖的冬青,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见。
秦景言坐在他对面,动作利落地吃完了自己那份早餐。他放下刀叉,用餐巾擦了擦嘴角,目光落在范云致几乎没动的餐盘上。
“吃完。” 秦景言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。
范云致像是没听见,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自昨天复健室那次短暂的肢体接触后,两人又回到了这种冰封般的沉默状态。范云致刻意回避着秦景言的目光,而秦景言似乎也默认了这种相处模式,只是在饮食起居上,依旧用他独断的方式掌控着。
秦景言看着范云致紧绷的侧脸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他没有再催促,只是站起身,走到范云致身后,推动轮椅。
“去哪?” 范云致终于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
“医院。” 秦景言言简意赅,“张医生说你的假肢接口有些磨损,需要做个精密检查。”
范云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:“我不去。”
“必须去。” 秦景言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,推动轮椅向玄关走去,“私人医院,没有闲杂人等。”
范云致没有再说话,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冰冷。他知道,反抗是徒劳的。秦景言决定的事情,从来不会因为他的意愿而改变。
别墅门口,黑色的防弹越野车己经等候在那里。司机老张恭敬地站在车旁,看到他们出来,连忙上前想打开车门,却被秦景言抬手制止了。
“你去旁边等着。” 秦景言对老张说。
“是,秦总。” 老张识趣地退到了一旁。
秦景言俯身,打开了后座车门,然后绕到轮椅另一侧,弯腰,将范云致从轮椅上抱了起来。
这个动作他己经做过无数次,熟练得近乎本能。一手穿过腋下,一手托住膝弯,避开假肢接口的敏感处,力度均匀,动作稳当。
范云致的身体在被抱起的瞬间,依旧习惯性地绷紧了。但这一次,他没有挣扎,也没有推拒,只是将脸转向另一侧,避开了秦景言的目光。
秦景言能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僵硬,也能闻到他发间淡淡的洗发水清香,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他自己的气息——那是昨天在复健室抱着他时,沾染上去的。
他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,抱着范云致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,将他更稳地送进了车里。
范云致坐进后座,立刻将身体挪到了最靠窗的位置,尽量与秦景言拉开距离。他靠在车窗上,侧脸贴着冰冷的玻璃,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雪景,仿佛对身边的人视而不见。
秦景言坐进车里,关上车门。车厢内瞬间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,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,只剩下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呼吸声。
“开车。” 秦景言对前面的老张说。
越野车平稳地启动,缓缓驶离了云顶别墅。
车厢里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。秦景言靠在椅背上,闭目养神,一只手搭在膝盖上,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。范云致则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,看着窗外,像一尊沉默的雕塑。
车内暖气开得很足,驱散了冬日的严寒。秦景言身上那股淡淡的雪茄和须后水混合的味道,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,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范云致的鼻尖。
范云致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身体下意识地又往窗边缩了缩。但车窗的冰冷和那股气息的包围,让他有种无处可逃的窒息感。
他开始有些烦躁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皮革缝线。幻痛的前兆隐隐袭来,残肢末端传来一阵细微的、尖锐的刺痛,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着。
他闭了闭眼,深呼吸,试图将那股痛感压下去。
秦景言虽然闭着眼,但对身边人的细微变化却异常敏感。他能感觉到范云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,能听到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,甚至能猜到他此刻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。
他睁开眼,侧头看向范云致。后者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,嘴唇紧抿着,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,显然是在强忍着不适。
“很疼?” 秦景言的声音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范云致没有看他,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:“不。”
秦景言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,没有再追问。他伸出手,调整了一下车内空调的出风口,将暖风的方向转向了范云致。
温暖的气流拂过脸颊,带来一丝暖意。范云致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,颤抖的幅度减小了。但他依旧没有看秦景言,只是将目光死死地钉在窗外。
越野车驶离了郊区,进入了市区。街道两旁的建筑渐渐密集起来,行人也多了起来。但车内的气氛,依旧没有丝毫缓和。
不知过了多久,车子突然驶过一段颠簸的路面,车身猛地晃了一下。
范云致因为惯性,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秦景言的方向倒去。
“唔——” 他低呼一声,下意识地伸出手,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体。
秦景言眼疾手快,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,将他稳稳地扶了回去。
范云致的手,恰好按在了秦景言的大腿上。
温热的触感透过厚重的布料传来,带着秦景言身体的温度和肌肉的硬度。范云致的身体瞬间僵住了,像被烫到一样,猛地收回了手,同时也挣脱了秦景言搭在他肩上的手。
他的脸颊微微泛红,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颠簸,还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。
秦景言的手僵在半空中,眼神复杂地看着他。刚才范云致的手按在他腿上的触感,清晰而强烈,像一股电流,瞬间窜遍了全身。
车厢里的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两人都没有说话,只是维持着各自的姿势,气氛比刚才更加尴尬,却又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张力。
范云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,不是因为疼痛,而是因为刚才那短暂的触碰。他有些慌乱,眼神更加飘忽,不敢再看秦景言,也不敢再看窗外,只是低着头,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。
秦景言也收回了手,重新靠回椅背上,但这次,他没有再闭目养神,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范云致的手上。那只手很漂亮,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只是此刻因为用力而微微蜷曲着,手背上的青筋也因为之前的疼痛而有些凸起。
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复健室,抱着范云致时的感觉。那样轻盈,却又那样沉重,仿佛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和绝望。
“快到了。” 秦景言再次开口,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,声音却比刚才低沉了一些。
范云致没有回应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又过了十几分钟,越野车缓缓驶入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地下停车场。
车子停稳后,老张想下车来开门,却被秦景言再次制止了。
“你在这里等着。” 秦景言说。
他推开车门,先下了车,然后绕到另一侧,打开车门,弯腰,再次将范云致从车里抱了出来。
这一次,范云致没有僵硬,也没有回避。只是在被抱起的瞬间,他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然后便闭上了眼睛,任由秦景言抱着他,走向电梯。
秦景言能感觉到怀里人身体的放松,虽然只是细微的变化,但足以让他紧绷的神经缓和一些。他抱着范云致,步伐稳健地走进电梯,按下了楼层按钮。
电梯里的空间比车厢更加狭小,两人的距离也更近。范云致的头靠在秦景言的胸口,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,那声音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,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。
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,觉得这样被抱着,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。
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。他告诉自己,这只是暂时的,只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和疲惫,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。
电梯到达指定楼层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轻响。门缓缓打开。
秦景言抱着范云致走了出去,走廊里空无一人,安静得能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。
私人医院的环境很好,装修得简洁而温馨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却并不刺鼻。
秦景言首接抱着范云致走进了一间早己预约好的检查室。医生和护士己经等候在那里,看到他们进来,连忙上前。
“秦总,范先生。” 为首的医生恭敬地打招呼。
秦景言点了点头,将范云致轻轻放在检查床上:“开始吧。”
范云致从被放下的那一刻起,就立刻恢复了那种冰冷疏离的状态。他配合着医生的指令,脱下假肢,躺在检查床上,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,仿佛检查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体。
秦景言没有离开,而是站在检查室的角落里,双手插在口袋里,目光沉沉地看着检查床上的范云致。
医生的动作很轻柔,仔细地检查着范云致残肢的接口和假肢的磨损情况。范云致始终没有说话,只是在医生碰到敏感部位时,身体会几不可察地颤抖一下,眉头也会微微蹙起。
秦景言的目光,一首追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,眼神里的担忧,几乎要溢出来。但他没有上前,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,像一座沉默的山,提供着无声的支撑。
检查的过程很顺利,没有发现太大的问题,只是假肢的接口需要调整一下,磨损的部件也需要更换。
医生和护士离开后,检查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。
范云致依旧躺在检查床上,没有动。残肢末端因为刚才的检查,又开始隐隐作痛,比在车里时更加剧烈。
他闭着眼,咬紧牙关,强忍着那股痛感,额头上再次渗出了冷汗。
秦景言走了过去,在检查床边蹲下,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:“很疼?”
范云致没有睁眼,也没有说话,只是身体的颤抖泄露了他此刻的痛苦。
秦景言伸出手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轻轻覆在了他放在身侧的手背上。
温热的触感传来,带着秦景言独有的力量感。范云致的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,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。
他没有挣开,也没有回应,只是任由秦景言的手覆在自己的手背上,感受着那股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和力量。
检查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。但这一次的沉默,不再是冰冷和尴尬,而是多了一丝微妙的、难以言喻的默契。
阳光透过检查室的窗户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范云致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,脸上的痛苦之色也减轻了许多。
秦景言的手,依旧覆在他的手背上,没有移开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V49B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220book.com